“进忠啊,”皇上总归也不是傻子,听啥信啥,“此事便交由你彻查,务必找出真相,不得有误。”
“是,奴才定然仔细比对太医院的档案,找出砒霜的来源。”
江与彬面色发紧,暗叫不好。皇上细细打量他的神色:
“且慢。江与彬,朕再问你一次,此事是否与你有关?”
江与彬身形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却仍坚定道:
“微臣与此事绝无干系,愿以性命担保。”
......
进忠办事效率同样惊人,大半个时辰便即折返,在皇上耳边低语几句。
皇上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却仍不动声色:
“朕知你医术高明,品行端正,但此事关乎重大,你须得给朕一个交代。”
江与彬沉默片刻,似在权衡利弊,终是长叹一声,跪倒在地:
“微臣有罪,愿承担一切罪责。”
皇上紧盯着江与彬,似要将其看穿:
“你何罪之有?”
江与彬低头:
“微臣…微臣一时糊涂,欲以此事为懿主儿洗清冤屈,却未曾想,适得其反。”
旁听的如懿浑身一颤,两条长眉飞起,嘴唇半张,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看得皇上一阵怜爱:
“江与彬啊,朕问你,此举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有旁人指使?”
“皇上~”如懿不满地嘟起嘴,希望皇上不要再问下去了。
江与彬脸色苍白,手掌攥紧,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自己办事不力,已铸成大错,局面无法挽回。如果再因此连累懿主儿,惢心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
“无...无人指使,皆是微臣一人所为。”
如懿感到难以言喻的感动与满足,这个大男人为了自己甘愿承担一切罪责、甚至去死,都是出于对她的深情厚意。
“皇上~”如懿开口,拽住皇上的臂膀,“妾身愿以性命担保,此事绝非妾身所为,江太医也是无辜的,不过是担心妾身罢了。”
皇上的目光落在那个小瓷瓶上,沉吟许久,还是选择相信如懿:
“此事朕已明了,江太医私自给宫妃下药,罪无可恕,处以...加官进爵之刑。至于如懿,朕知你清白,你且安心养病,待你痊愈后,便回翊坤宫做你的娴妃吧。”
如懿眼眶通红、猛地跪倒在地,决绝又哀婉:
“皇上!妾身斗胆,恳请皇上收回成命。江太医一片忠心,皆因妾身而起,妾身不愿见他无辜受戮。”
皇上眉头紧锁:
“如懿啊,你可知,宫规森严,不容情面。江与彬之举,已非简单过失,乃是重罪。朕若不严惩,何以服众?”
如懿抬头,满脸的冷漠倔强,似乎要革眼前人的命:
“皇上,宫规固然重要,可江太医之心,日月可鉴,他不过是一心护主,情有可原。妾身愿以自身名誉为誓,日后必严加约束,不再让此等事端发生。求皇上开恩,饶江太医一命。”
“如懿,规矩不可废,人情不可滥。朕若因你一言便轻饶重罪,日后何以立威?”
如懿焦急万分,情急之下站起身逼近皇上,声音中带着几分悲怆:
“皇上,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江太医于妾身,有救命之恩,妾身岂能坐视不理?若皇上定要严惩,妾身愿与江太医共担此罪,以证清白!”
皇上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得愣在原地,望着如懿那张因激动而略显苍白的脸庞,心中怒意勃发,觉得自己好像要被绿了:
“你...你竟敢为了别的男人,对朕这样说话!”
二人也不顾体面,当众吵得面红耳赤。皇上气得青筋暴突,可心中对如懿实在有愧,满腹怨气都只能强行憋住,不敢说什么重话。江与彬暗叹一声,心知这副情形,自己今天肯定是难逃一死了。
罢了,惢心,我来陪你了。
如懿还梗着脖子与皇上争论不休,后者实在忍到了极致:
“够了!如懿,你敢为了个男人和朕顶嘴!进忠,把江与彬拖下去,即刻绞杀!”
进忠嘴角掠过一丝笑意,恭敬领命。李玉还要求情,被皇上瞪了一眼、跪坐在地,不敢多言。江与彬面如死灰,最后深深看了如懿一眼,重重拜倒,叩了三个头。
“眼前人已非彼时人,花开花落自有时,妾身的少年郎,终究也是变了。”如懿愣愣地看着喘粗气的皇上,心中一片木然。少年郎是为了在乎自己才处死江与彬的,可自己失去了江与彬这么个实用的大男人助力,日后实在是多有不便。
皇上脸黑如炭,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江与彬也被架走了。阿橘躲在床下捂着嘴、目瞪口呆,自己只是按解忧的指示滚了个瓶子出去,就弄死了如懿最得力的助手之一江与彬?
......
【生存者获得探索度6%】
“江与彬还是不如海兰惢心值钱啊。”解忧抚弄着纤长精致的指甲,琢磨着往上涂些什么好。
“闹成这样还能出来当娴妃,小爷看那皇帝老儿是昏了头。”阿橘愤愤不平。
“乖,剩下的探索度还得靠她呢。”
“那咱们接下来搞谁?”
这个嘛...解忧暂时放弃了染指甲,指节轻敲着面前案桌上的家书,若有所思。
......
重阳宫宴。
正值佳节,紫禁城内一派繁华盛景。金菊绽放、丹桂飘香,宫宇巍峨间,秋风拂过,带起片片落叶。
是夜,宫宴于乾清宫盛大开幕。红烛高照、金碧辉煌,万众朝拜、后妃云集,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皇上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不时扫过下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皇后身着华丽的凤袍,头戴七尾凤钗,端庄大方、母仪天下。她手持金杯,与皇上对饮,二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然而皇后看着皇上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似乎预感到了今晚的不凡——如懿回宫,重登娴妃之位,她那种焦虑感又回来了,哪怕吃了解忧送的玉露瑶华糕,也难缓那种如坐针毡的煎熬。
“娴妃娘娘到~”李玉拉长了腔调通传,恨不得亲自上去搀扶许久未见的娴主儿。
如懿身着一袭藏蓝色的老式宫装,在菱枝的搀扶下缓缓步入大殿,身形摇晃如八旬老妪。毕竟身边没了惢心伺候,她总觉得浑身不得劲,就连沐浴都没那么舒坦了。
刚被释放出冷宫,重为娴妃,她眉宇间带着几分春风得意的高贵之色,整个人看上去清冷又坚韧。
皇上见如懿慢慢走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既有欣喜,又有愧疚。他轻咳一声,道:
“娴妃归来,实乃朕心之喜。今夜,朕特赐你重归本位,以表朕心。”
解忧坐在中间的位置,与嘉嫔金玉妍挨着,此刻正垂头沉思。她墨羽黑发高挽,以玉簪点缀。粉黛轻薄,面若温玉,清丽难言。耳畔垂挂一对小巧珍珠耳环,手中执一柄绘有菊花的团扇,与重阳佳节相得益彰,如同一朵静静绽放的幽兰,同从前张扬明媚、鲜妍动人的金玉妍相比,另有一番山间明月的清朗风味。
她今日穿的低调,只一件天青流云素锦长裙,上绣竹叶暗纹,清新脱俗、雅致非凡。外披一层薄如蝉翼的银红烟纱,无风轻扬,飘逸出尘。看得如今大着肚子、面容憔悴浮肿的金玉妍咬牙切齿,想到了贞淑的计划,心中才能畅快几分,转而对阿箬发作:
“诶哟,娴妃娘娘回来了,慎贵人见了旧主,可还欢喜?”
这边金玉妍跟阿箬杠上了,皇上的目光不自觉从如懿脸上移开、往这边飘过来,在解忧身上停留一瞬,最终落在阿箬那边,神色晦涩莫名。
解忧暂时倒不在意这些,她就是好奇,在没有任何证据更新且‘实锤’是江与彬下了毒之后,为什么所有人都默认朱砂案的事儿翻篇了,都觉得当年的案情有蹊跷、如懿无辜了?就这种世界意识明目张胆的偏袒,自己可得留意着点,别让富察琅嬅出事,最好高曦月也活得久些。
如懿微微欠身,声音沙哑如烟熏:
“臣妾谢皇上隆恩。”她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同样停留在一处。
阿箬正身着鲜艳的宫装,与金玉妍针锋相对。如懿归来,她心中惊骇,但已经提前在解忧的指点下做了准备,是以有些心虚,却也还坐得住,面上强作镇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皇后见气氛微妙,便笑道:
“今日重阳佳节,皇上可有什么想对臣妾们说的?”
皇上回过神来,报以一笑:
“正值佳节,朕自然已备下厚礼。来人,呈上来。”
只见进忠捧着一个硕大的锦盒步入大殿。盒盖一开、满室生辉,竟是一大盒东珠,颗颗圆润光泽,价值连城。
“皇后啊,你母仪天下,多有操劳。这东珠,便是朕送给你的贺礼。”
突如其来的厚礼,让富察琅嬅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她这几日总归吃喝了不少好东西,脑子清明了些,也没那么谨小慎微、步步为营了。她坦然接过东珠,笑颜如花:
“臣妾谢皇上厚爱。”
“其余人也都有啊。”皇上示意进忠将剩下的东珠分发下去、每人一颗。如懿握住手里温润的珍珠,再看看富察琅嬅手中能闪瞎人狗眼的盒子,嘴角一撇,当即扭过头去,给皇上甩起了脸子。
皇上自是敢怒不敢言,赔了个笑脸。富察琅嬅看看如懿手中寒酸的珠子,再看看自己的大盒子,突然间心绪通畅,差点笑出声来。
‘啪嗒’
一声轻响,阿箬把手中的锦盒使劲推开。进忠来不及接住、盒盖打开,露出里面鲜红的朱砂。
“大胆奴才,怎么给旁人的是东珠,却拿这些来糊弄我。”
皇上微微一愣,这跟他预想中阿箬的反应不太一样啊。不过为了讨如懿欢心,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慎贵人啊,你可认得盒中之物。”
“回皇上,嫔妾认得,是朱砂。”
皇上又愣了一下,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了。他瞧阿箬面色苍白、委屈巴巴的模样,不自觉有些心软,想起这几日她在床笫之间卑微讨好、极尽谄媚的下贱模样,那种把自己绑好,引他在她雪白肌肤上留下种种暴虐痕迹产生的快意,让他长久以来当皇上的窝囊感得到了极大的舒缓。
如懿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紧紧盯着阿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阿箬,你这是何意?莫非是嫌当年诬陷本宫还不够,故意弄出这等东西来恶心本宫?”
说话的艺术,您是一点不沾啊。解忧听着这生硬至极的东拉西拽,朝阿箬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稳住别慌。
阿箬收到信号浑身一颤,盈盈拜倒在地,朝皇上磕头:
“嫔妾不明白为何自己的锦盒中会是朱砂,也不明白娴妃娘娘此言何意。昔日娘娘谋害皇嗣、其行当诛,如今皇上宽宏大量放了娴妃娘娘出冷宫,为何还要这样为难嫔妾?”
如懿步步紧逼,语气中带着几分质问与嘲讽:
“哦?谋害皇嗣?当年之事,真是本宫所为吗?”
“你这个毒妇,害了我的孩儿,还敢在此口出狂言!”玫嫔坐在解忧另一侧,见了如懿便生气。她素来无法无天的,掏出鞭子就冲了上去,“我打死你这个贱人!”
宫人连忙上前阻拦,一时间殿内吵作一团,如懿在混乱中被抽了两鞭,痛得浑身打摆子,膝盖一软、跪坐在地。
“够了!成什么样子!”皇上有些头痛,一拍桌子示意众人安静。富察琅嬅连忙命人先带玫嫔下去休息,再扶如懿起身,这才勉强稳住局面。
“如懿啊,当年之事究竟有何隐情,你不妨在此细说。”皇上揉揉额头,毓瑚查了这么久,一点线索都没有,事件相关的太监宫女们也死的死、没的没,这就是一笔糊涂账。
如懿瘫在椅子上,板起脸,撑起一股老态龙钟的气势:
“本宫来告诉你!这朱砂,就是当年你诬陷本宫所用的东西!你可还记得?”
“娴妃娘娘这话好没道理,当年人证物证俱在,何来诬陷之说?”
“没有?那当年的朱砂案,又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出现在殿内,又为何会手持朱砂,声称是本宫要害皇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