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肃昇裹着风雪推帘而入,卷了好一股寒气进了营帐。
青竹本窝在椅子上烤火,被这寒气一激,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她起身把特意为陈肃昇留的饭菜从小炉子上取下,又给他倒了杯热水,这才又坐回椅子上,拉过椅背上搭着的小毯子盖在身上,开始每日的例行一问。
“陈大人,我爹娘到底找到了没啊?您之前可是说有消息了的。”
说着又把后心处裹了一裹。新年虽过,但天气还是冷的很,青竹觉得自己受伤的后背虽然已大好了,但总是有点漏风的感觉,没事就爱扯个毯子裹着。
陈肃昇没搭理青竹的话,自顾坐下吃饭。
如今战事虽停,但后续善后的事宜还有许多要做,且林总兵很看重他,军中诸事常常会召他前去商议。
好在陈肃昇的军事眼光、格局皆有其独到之处,倒也不曾坠了已故陈大老爷的威名。
虽得长官认可,但陈肃昇却也不曾有丝毫松懈。概因他去年一年之内连升几级,虽说军功摆在那儿无可置疑,但他仍旧很需要在军中树立威信,所以自他的伤势大好后,一应军务都亲自亲为,近来很是繁忙。
军务繁忙也罢了,回来还没个人嘘寒问暖,青竹就只知道纠缠着他问她爹娘的下落。
陈肃昇一边暗骂派去查找青竹爹娘下落的人办事不利,一边又心道青竹也是老实,若他果真找到她爹娘了,岂不早就赶紧将人请了来,把他二人的事光明正大定下了,哪里还会由得她一天在这儿跟自己唱哩个啷。
他实则当然还没找着青竹爹娘,那次不过是为了激她醒来,情急之下而胡诌的罢了。
但到底是自己理亏,陈肃昇每当提起这事儿就不免有些气急败坏,等到后来就变成像今日这样充耳不闻,或是转移话题。
“对了,大将军或要班师回朝了,大将军说圣上或许会让我回一趟京城,你想不想一同去金陵城看看?”陈肃昇仿佛闲谈一般同青竹说道。
“想啊,但是我们这样的小兵也可以一起班师回朝吗?再者说,战事结束,我们这些临时征来的兵丁应该就要放回家了吧?毕竟秦继才十二岁呢。”
青竹仿佛丝毫没听出陈肃昇话中的意思,客套了几句。
陈肃昇嘴角微扬,任由她躲闪、装不懂,只诱惑道:“嘉兴府离京都,不过一两日行程。你不是说自己是嘉兴府人吗?这么便利的机会,难道真不心动?你招刘原这大个儿上门,不就是想去嘉兴府的缘故吗?”
青竹见陈肃昇提起刘原,又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她如今才知道陈大爷竟然是这般心黑之人。
那日她醒来后,见照顾她之人竟然是刘原,自然是好不惊讶。概因刘原虽曾说过被军中守备提拔为亲兵,但却不知道那守备大人竟然就是陈肃昇。
然而还没等青竹感慨完,刘原就趁四下无人时同她表达了歉意,表示无法再履行娶她为妻的诺言。只因陈大人对他兄弟二人有提拔之恩,恩同再造,他不能做对不起陈大人的事。
青竹自然没有二话,点点头同意了,也不管他到底是为了提携之恩,还是为了日后前程。
当然她也没说自己本就打算战事过后告诉他,自己并不会嫁给他这件事。
青竹觉得凡事都要讲个理字,能站在有理的这头,当然是最好的。
青竹看着眼前一脸戏弄的意味看着自己的陈家大爷,也不由得佩服他。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也不管是当初的徐卫还是后来的刘原,陈肃昇总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他们心甘情愿放弃了自己。
除了自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其他人都能各得所需。
甚至他们还会感念陈肃昇给了他们梦寐以求的机会,刘原如今对陈肃昇是忠心耿耿,而徐卫也拜在了陈肃昇门下。
“你傻看着我干啥?终于发现心里有我了?那就陪我一起去京城散散心去吧?”陈肃昇朝青竹故意挑了挑眉,俨然一副浪荡子模样。
“我已不是陈府的丫鬟了,陈大人要带身边伺候的丫鬟,还是回府里去找罢。”
青竹直言拒绝了,心道打量谁不知道你是个色胚吗?如今是在军营中,你才有所收敛,若是出了军营,我可打不过你。
是,她是想去嘉兴府,但是她自己不能去吗?为啥要跟着陈肃昇一起去,她又不是傻。
陈肃昇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三两下吃完了晚食,又亲自将食盒收拾了,放到门外。
自他二人可以行动自如后,陈肃昇就再不准其他人随意进出他的营帐了。
陈肃昇又把青竹调到了他身边做了个亲兵,专门负责他的起居。当然,之前青竹伤还没好,也干不了什么活,大家都以为是陈大人照顾秦继,只有陈新自觉触及了真相,暗暗吐槽大人假公济私。
而青竹自清醒后,便尽力与陈肃昇保持着一份客气和疏离。她只想等到战事结束,征兵令解除,她便可回家了。
陈肃昇被刻意冷落了两个月,竟还觉得这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时不时的还要调侃她几句。
“你既然心里没我,那夜又为何要冒死回来救我?我知道,你心里定然是在意我的,只不过脸皮子薄,不好意思说。”陈肃昇颇有些轻浮的朝青竹笑道:“不过你既然与我生死与共了,我也定然不会辜负你的一番情意。”
这话青竹真的听得耳朵都起茧了,而解释的话她也说了无数次了:“你是太太唯一的儿子,我怎么能看着你去死。”
其实当时青竹冲进营帐内时也没想过是什么原由,但是事情过后再问,这就只会是当时她冲进去的唯一原因。
“是的,因为我是太太唯一的儿子。”陈肃昇不以为意,笑的越发开心了:“你既然这样怕太太伤心,那就好好呆在我身边,离了你,我可真的活不了了。我活不了,太太岂不要伤心?”
青竹不想跟他胡搅蛮缠,左右呆不了多久了,让他承些口舌之利又有何妨。青竹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径自脱了靴袜背朝外睡下了。
陈肃昇看着青竹置气的背影,脸上不由的露出一股宠溺的无奈感。
小青竹一直不肯就范,他又不愿意再用手段逼迫于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哄得她点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