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伯伯,余庆余晖俩孩子现在跟着我,暂时还能过得去,可您一个人在外头颠簸,着实让人放心不下……”
叶小七见大家又重新坐好,便岔开话题,引到余老伯的处境上来。
余老伯赶紧打住:“大小姐不用担心老奴,老奴命硬,扛摔。您只管好好带着这俩傻孩子,有啥事,尽管吩咐他们去做,他们是男儿,多摔打摔打,是应该的。”
余老伯说着,转向坐在一旁的俩儿子,严肃道:“你们两个,可都听好了,日后要支持保护大小姐,大小姐要破点皮,我拿你们是问。”
余庆默默点头应允,自打叶小七自己承认自己大小姐的身份,他都没敢抬头直视她。
余晖则没心没肺,听了父亲的话,他右手拍着胸脯保证:
“父亲放心,叶大人,哦不,叶大小姐……大小姐说东,我余晖绝不往西,谁敢动大小姐一根头发,得问问我的拳头……叶大人,看我干啥啊?嘿嘿……您可别拿眼光揶揄我,我知道您想说啥,无非就是想说我冲着跟您有肉吃不是?您要这么说也行,横竖我就跟定您了……”
余晖勉强称呼叶小七为大小姐,是碍着父亲在场,这说着说着,又回到叶大人了。没办法,他打心里是不能接受叶大人是大小姐这个事实的。
叶小七噗嗤笑出声:“行,跟着我有肉吃,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就冲你这句话,日后,少不了你的炖猪肘子。……行了,回到正题,你俩的老父亲,可不能再让他回到那破地方去了。你俩想过如何安置他老人家没有?”
兄弟俩面面相觑,有些纠结。
他们早就没了家,父亲孤身一人,总不能让他在外头流浪,但要马上安个家可没那么容易。
余庆迟疑着说道:“要不,想办法在军营附近租个小地方,先让父亲住下,横竖咱身上还有叶……大小姐给的补贴银子,全留给父亲,也能支撑一段时日了。”
余晖点头附和:“对对,就这么办。”
余老伯连连摆手:“没必要这么麻烦,银子不宽裕,租个房子太费事,老奴寻个破庙凑合,也过得去,总比那深山老林强。只要你们偶尔出来见个面,也就没人敢欺负我这老汉了。”
余庆心头一酸,合着老父亲这些年,应该是被人欺负的不少,那些人看他无依无靠,欺负也就欺负了,不会有人给他撑腰。
若再给他一个人自己住,多半还是会被人打压欺凌,他们俩兄弟又不可能时时刻刻在旁边守着。
叶小七看了余庆一眼,余庆比余晖细腻,知道他不舍,就没再犹豫,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倒有一个合适的地方,余伯伯大概也愿意去。”
“去哪?”余庆坐直了身子,快速看了叶小七一眼,又赶紧避开她的视线,尽可能不跟她对视。
叶小七看的是余老伯:“余伯伯,汪直,你可还记得?”
“汪掌柜?”余老伯身子一震:“他还活着?”
叶小七坚定的点点头:“没错,他还活着,还经营着一些营生,我就是打算,让你去他那里帮衬帮衬,对他来说,也算多了个知根知底的人了。”
余老伯激动得嘴唇发抖,喃喃自语:“汪掌柜还活着,那可太好了,老奴以为,当年的人,全都……全都……”他两手擦着泪,哽咽着,已是泣不成声。
叶小七强压住心里的酸楚,硬生生挤出笑脸:
“他其实也在找你们,也以为你们都不在人世了。现下好了,咱们几个,可以聚一聚了。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日就去见人,如何?只是,要辛苦余伯伯,刚从山里出来,还没能好好休整,就又要奔波。”
余老伯腾的站起来:“这有啥辛苦的?汪直人在哪?咱这就走,寻他去。”
余庆问道:“叶……大小姐,您说的汪直,不会是接待咱们的那酒楼老板汪老板吧?”
叶小七冲余庆笑笑:“正是他。”
余庆赶紧低下头,眼里露出窃喜的神色,不知是因为汪老板是自己人、还是因为叶小七看他时的那笑脸。
“你父亲跟汪直,已经是老相识了,”叶小七接着说道:“咱们把他安置在汪直那里,也放心些。”
余老伯摆摆手叹道:“安置不安置的,老奴就是想见一见老朋友,老奴还没到需要人照顾的地步,见上一面,再另作打算。”
叶小七宽慰道:“这你就放心吧,不会给他添麻烦,只当多个管事的人,他还乐意呢。”
余晖早就站起来快速收拾东西,嘴上一边嘟囔:“那还絮叨个啥?走,咱寻汪老板去。父亲在他那住着,哪里有不放心的?大不了我跟哥每个月把月银贴给他,算是食宿费,不让他吃亏就是。”
余晖早就看出来,汪老板跟叶大人关系不浅,汪老板更是对叶大人毕恭毕敬。自己父亲寄住他那,最放心不过。日后跟大哥去探望父亲时,还能顺着吃点炖肘子把羊肉啥的,那可美得很。
他想着美食,眼里带笑,嘴上差点就流哈喇子。那暗自窃喜的小表情,被叶小七看在眼里,忍不住又摇头笑笑。
叶小七一笑,余庆看得晃神,他以前只当叶大人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如今看着她的笑脸,竟有些妩媚,脸上灰扑扑的装扮,也挡不住她俊俏的眉眼。
“行,还是余晖利索,咱这就收拾收拾上路。”
叶小七爽快的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提起佩剑,临出屋前吩咐余庆道:
“余庆,你弟负责收拾细软,你出去雇一辆马车,老人骑马可能费力,马车要好点的,我这还留了些银子,你且拿去。”
余庆刚想说他有银子,早就被叶小七一把将钱袋塞进他怀里,余庆慌忙接住,不小心碰到叶小七的手,他手里一紧,慌得都忘记推辞了。
恋恋不舍的望着叶小七迈腿出门,余庆拿着钱袋,钱袋上头似乎还有叶小七身上的余温。
他小心的将钱袋收进怀里,还隔着衣服按了按,打算好好留着,留一辈子。
余老伯看在眼里,咳嗽了两声,眼神犀利的瞪了余庆一眼,看叶小七走远,才暗自跟余庆说了句:“臭小子,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大小姐可不是你能肖想的,她可是咱们的主子!”
余庆脸上一热,也不回避父亲嫌弃的目光,直怼回去:“父亲,我没有肖想,我只想保护大小姐,别的,不敢多想。您放心吧,我会一辈子守护好大小姐的。”
余老伯叹了口气:“知道就好,有些人事,是不能比高低的。大小姐来自六朝世家安府,她的气度,非你我可比,那可是云泥之别啊。”
余庆右手捂着胸口那钱袋的位置,低头应到:“父亲教训的是,儿子知道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