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改日再来看你。”
“大奶奶请便。”盛娇慵懒地笑了笑,起身将人送到门口。
目送着崔大奶奶离去,她眼底的笑意也一点一点褪去。
桃香领着三个水丫头正在烧水房里忙活,盛娇闲来无事也想跟着一块烧火,谁知刚踏进去就被桃香赶了出来。
“娘子上回子要来帮忙,差点把灶头烧了一半,您还是赶紧去歇着吧,帮我和水菱她们的包裹收拾一下才是正理。”
望着桃香紧绷的小脸,盛娇无奈,只好又折回了屋内。
她们这一次带出来的东西并不多,但胜在要紧。
一应地契、银票都在,还有些个要紧事物,都被码得整整齐齐叠放在包裹里。
盛娇想了想,打开床里的一个小柜子,将这些东西一股脑都装了进去,然后用随身带的小锁锁上。
忙完这些,她又去三个水的卧房里瞧过,检查了门户与窗棱。
做完这些,桃香她们将灌好的汤婆子也送来了。
盛娇笑道:“如今夜里虽然还有些凉意,但也不需用这个吧?”
“别以为我不知晓,前些日子娘子夜里都睡不好,可不就是冷的?”桃香也不抬头,直接将汤婆子塞进了盛娇的被褥里,又仔细麻溜地铺了起来,“这是娘子的老毛病了,虽说如今年轻着呢,不妨事,可若是平日里不留意,等到了老了该怎么办?”
盛娇心念微动。
她身上的旧伤是当初发配的路上留下的。
一路奔波劳苦,那会子又是身娇体弱的时候,哪里吃得消这样的苦。
万难的时候,她也想过自己会不会就这样病死在路上。
天无绝人之路,有一个江湖郎中与发配的车队遇上,也给她好好看了一通,下了两副狠药,虽说救了一命,但身子却落下了病根。
秋冬时节,她不知寒冷。
每每到深夜时分,那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却能将人冻得睡不着,只有抱着汤婆子才能勉强安歇一会儿。
她也不明白为何会这样,反正几年都这么过来了,也就习惯了。
原以为不会再有人关心自己,桃香却是那个例外。
见桃香忙前忙后,盛娇忍不住眉眼柔软,上前坐在床边扬起脸对她说:“等这边事情告一段落,我就去城南那边物色宅院,到时候给你给给她们几个都备一套,往后随便你们是嫁人也好,做小买卖也罢,总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她的声音轻柔至极,又暖意盎然,像极了冬日里晒过太阳的棉絮,轻软温暖,将人整个都包裹起来。
桃香眼眶也不由得一热,赶紧低下头,轻声嘟囔:“谁要你帮忙安排了, 你管好自个儿就好了,我和她们几个自有打算。”
“你有什么打算,说来与我听听?”
可无论盛娇怎么问,这丫头就是咬紧牙关不肯说。
到最后逼急了,她鼻尖上沁着薄薄的可爱汗珠儿,狠狠瞪了一眼:“娘子今儿是怎么了,话这么多的,赶明个还是给你寻个如意郎君才好!”
“如意郎君?”
盛娇微微一怔,瞬间笑出了声,“这世上只有郎君,又有几个如意呢。”
说罢,她摇摇头,“好了,不问你了,瞧你脸红的。”
桃香啐了一声:“哪有娘子你这样的,专拿我玩笑。”
“行行行,下回子我拿水菱她们玩笑去。”
桃香:……
进入崔家的第一夜,各自相安无事。
盛娇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明确,她就是个暂住的,连借宿都算不上,说白了她住在崔家不过是让崔茂学有个赎罪的机会,说起来面子上也好听些。
是以,每日崔家小辈去给崔老太太请安,盛娇都不会在其中。
一连数日,其他人倒是没什么。
可崔茂学的小妹妹,他们这一房的幺女崔姑娘,就老大不乐意了。
这位崔姑娘,闺名玉月。
因是家中最小,又生得如花似玉,很得父母祖辈的疼爱。
可以说,除了哥哥崔茂学,那便只有她了。
平日里什么好的香的都紧着她使,横竖崔家又不缺银子钱,也乐得将这位姑娘捧到天上去。
崔玉月在家有人疼,出门有人捧,自然养成了眼高于顶的性子。
听说自家亲哥哥身边的小厮平吉叫母亲打死了,都是因为那个暗芳娘子的缘故。这平吉之前没少在崔小姐跟前献殷勤,如今人没了,崔玉月火冒三丈。
她先去找了哥哥理论。
崔茂学自己还揭不开锅呢,一脑袋官司。
出了这档子事,父母都对他严加约束,出门是肯定不让的了,之前他接手的生意店铺都被母亲收走,账上一应银钱支取都要交崔老爷过目,不得给崔茂学随意拿钱。
就这样,他被关在了家里,每日按照父母要求读书看账本,好好进益自己的生意经。
用崔老爷的话来说:“你读书读书不成样子,家里也不指望你能去挣个功名了,你好歹别败光了祖宗的产业!叫一家子跟着你丢人!”
崔老爷的风格不像妻子。
崔太太做主打死了平吉,他回来后,二话没说就拿着戒尺寻到了儿子屋内。
彼时,崔茂学正后怕伤心,冷不丁瞧见老爹来了,连反应都来不及,身上就叫挨了好几下。
戒尺又凉又硬,上好的黑檀木制成,拿在掌心里沉甸甸,打在身上一点儿声响都没有,隔着衣服都能留下一道半寸的伤,直疼得崔茂学叫苦连天,哭爹爹求奶奶地跪在地上哭。
这么闹腾了大半夜,崔茂学哪里还有心思惋惜早逝的小厮。
是以,等几日后妹妹闹上门来时,他沉着脸:“平吉放火烧了人家的宅子,这事儿沈大人已经知晓,你莫要胡闹!姑娘家家的,赶紧回自己房内绣花要紧,我这儿的事情不需你插手。”
崔玉月自然不依,嚷嚷道:“哥!你这是什么话?平吉打小就跟着咱们,这会子为着那个贱人白白送了一条命,你也咽的下这口气?若是旁人就算了,那什么寻柳巷出来的低贱货色,也配跟咱们住在一个宅院里?”
“你若是不去说,那我去!我倒要看看祖母和母亲护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