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煊眼眸低垂,细长的手指习惯性的在桌面上敲打着,再次开口时,语气里多了些莫名的意味,“因为你丈夫和你父亲出事这件事,脱不了关系。”
“什么?不可能!”林致骇然惊呼,下意识反驳重煊。
可是林致盯着重煊眼眸,那墨色的眸中平静无波,冷静地不像是在和她开玩笑。
【啊?不是吧?林董事长是被他女婿害的啊?】
【卧槽这是什么惊天大瓜,太疯狂了吧。】
【等等,其实很有可能唉,林致一开始就说了,林董事长一直对贺天不怎么看得上,又对贺天的家世耿耿于怀,会不会是这样所以贺天产生了坏心思啊?】
不得不说现代网友们都深受狗血小说的毒害,一系列联想猜的不亦乐乎。
林致死死地攥紧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心里早就慌乱到不行。
是贺天吗?真的会是他把爸爸害成这样的吗?
不,怎么会!她不相信,那可是她丈夫啊!
林致脸色惨白几乎瞬间毫无血色,她紧紧咬住下唇,几乎要渗出血来。
重煊轻叹一声,慢悠悠开口,“我只说和你丈夫有关,但不代表你父亲的车祸和林氏遭到的危机,都是他亲自动手的。”
林致疑惑地抬头,她似乎更不明白了。
【什么意思?意思是贺天知道内情但他没动手吗?】
【哦,就是贺天还有同伙,和他一起推波助澜是嘛?】
【我去,那不是更可怕吗!暗戳戳搞事最卑鄙了。】
“因为贺天他,还有个父亲。”
林致瞪大了眼睛,“贺天的父亲?贺天的父亲不是早就抛弃他了吗?”
重煊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说道:“他是抛弃了他不假,但在知道贺天和你在一起以后,他就暗地里偷偷联系上了贺天。”
“另外,对于贺天的身世,其实你也只知道一知半解罢了,除了你知道的,但唯独漏了些细节没有和你说而已。”
“其实贺天的父母在一开始,是非常恩爱的,只是后来贺天的父亲在外面认识了些狐朋狗友,被怂恿着进了赌场,只是一开始他并没有去赌,而是在赌场当发牌员而已。”
“可最后他还是没有抵挡的住诱惑,于是,他染上了赌瘾,一开始他还能赢一点是一点,但后来他越赌越大,直到欠下了一屁股债。”
“贺天的父亲没有能力还钱,为了躲避债主,他总是东躲西藏,那些个债主找不到他,便转头找上了贺天母子俩,要知道那些催债的手段何其残忍,那些个赌徒们面对孤儿寡母没有丝毫怜悯之心,他们将所有的怨气和愤怒都撒在了贺天母子俩身上,贺天的母亲更是被……而这段经历,也给贺天造成了阴影,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放下。”
重煊轻微一声叹息,似是惋惜又似同情。
林致一惊,惊讶地捂住了嘴,她不敢相信。
【天啊!居然还有这么一段吗?】
【这也太可怕了,贺天那时候还那么小,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欺负,怎么可能不留下阴影啊!】
【所以说啊赌徒最可恶了,赌到倾家荡产还不够,还要祸害家人,这种人就踏马该去死。】
【说到赌,我就想起我们邻居,也是好好的一个家,结果男人跑去赌,最后输的啥也不剩了,还不了钱,然后被那些追债的活生生砍掉一只手臂还债,太吓人了。】
【赌徒是真的没有丝毫怜悯之心,所以啊家人们,远离黄赌毒,珍惜生命啊!】
重煊沉默了半晌,这才接着说道:“对于贺天来说,母亲的遭遇让他小小年纪留下了阴影,那么后来父亲对母亲的家暴和谩骂则是为他日后性格的变化打下了基础。”
“贺天的父亲在知道那些债主找上门还欺负了自己老婆之后,非但没有一丝悔恨和自责,却异常暴怒,觉得自己丢了脸面,于是他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了贺天母子身上。”
“言语上谩骂,身体上的殴打,一次又一次,母子俩每天都生活在恐惧和害怕中,最后的最后,贺天实在受不了了,在某一天晚上,趁着男人醉酒之后,带着母亲离开了。”
“他们离开了那个男人,母子俩个相依为命,因为积蓄不多,母子俩过的很苦,贺天还是个孩子,他要上学,一切的重担便落在了他母亲身上,他母亲只能到处打工,脏活累活什么都干,逐渐的,把身体都累垮,最后更是得了癌症,早早离开了贺天。”
林致默默地听着,她现在心情很是复杂,心里又苦又涩,简直是一团乱麻。
网友们听了之后也是一阵唏嘘,都说幸福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但是不幸的童年却能让一个人抑郁一生,真可谓是命运弄人。
重煊见林致那莫名的神色,继续道:“我说这些,并不是在为他说话,只是把你不知道的事情告诉你而已,因为这些经历,才有了你父亲那一场车祸和林氏现在的危机。”
林致深吸一口气,她终于定下心神,抬眸望向重煊,“你之前说,我爸爸出事,贺天全都知情,那这件事的源头,就是贺天的父亲?他来找贺天了是嘛?”
林致在一开始地震惊过后便立即冷静下来,她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傻白甜,在重煊说出贺天的父亲时,她心里就有了一番猜测。
这位贺天的父亲在贺天母子离开后二十多年后又出现了,他找上贺天,肯定不是为了上演什么父子相认的戏码。
对了,那个男人当初欠下那么一笔债,怎么可能有能力偿还,所以他找上了贺天,是为了要钱?
可是,如果真的是为了要钱,又为什么要对她爸爸出手?难道还有别的原因吗?
还是说,贺天和他父亲之间还有什么别的交易?然后碰巧被爸爸看到了,所以才有了杀人灭口的想法吗?
“其实,你已经有所猜测了吧?”重煊见林致慢慢平静下来的神色,眼神浮现一丝笑意。
这个女人,倒是聪慧沉稳,这么快就冷静了下来。
林致悠悠点头,下意识抿了抿唇。
重煊开口,替林致给出了一个方向,“若你真的想知道事情的全部,那么可以去查查贺天的父亲,查探一个人的底细,我想这对林氏来说并不是一个难事。”
林致沉默不语,许久,她才幽幽开口,“我想知道,我父亲后来变得瘫痪,口不能言这件事,贺天他知不知晓,或者说……有没有参与其中?”
她怀着最后的一点希望问了出来,如果贺天仅仅只是隐瞒了父亲车祸的真相,那么在她查明真相后,她可以与他好聚好散。
但如果他真的对爸爸下了手,那么,哪怕他是她丈夫,她也绝不会那么轻易罢休的。
重煊眼神闪了闪,却说道:“你爸爸之所以说不了话,瘫痪是因为一直被人投喂了某种药物,而这种药物的来源,你可以去查查,顺便……你也可以查查贺天每次出国时,除了走秀之外,都去过什么地方。”
“我想,你会有所收获的。”
重煊并没有明说,林氏毕竟不是普通人家,贺天就算有错,那也是林家的自家事,外人不应该插手也无权过问。
重煊毕竟也是出身重家,也知道颜面这种东西对大户人家来说有多重要,谁也不希望自家事成为别人饭后闲谈的笑话。
所以,重煊没有直接说明,毕竟比起听别人说,倒不如自己去查清真相,辨明是非。
同时,重煊这么做也保全了林家的颜面。
同样的,林致也明白,心里对重煊更是多了几分感激。
“我想我明白了,谢谢你重煊,让我这一趟没有白来,我会查清楚一切的。”
重煊微微一笑,笑意浅浅,“我相信你的能力,若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
林致也笑了,笑的明艳动人,她知道重煊的意思。
林致很快就退出了直播间,下播后她直接吩咐司机去了公司,今晚的事,必须和哥哥好好商议一下。
林致垂眸,眼神凝视着手上的钻戒许久,最后坚定地取下了戒指,攥在手心,眼里平静无波,谁也不知道那眼底深处,正酝酿着一股狂风暴雨。
林致的退播昭示着今晚直播接近了尾声,网友们都有点依依不舍。
【这贺天,怎么说呢,可怜但不同情,如果他真的对林董事长做了什么,怕是林致真的会和他离婚吧。】
【岂止是离婚啊,林董事长被害的那么惨,哪怕贺天没有亲自动手但他自始至终都知道凶手是谁却不说,不是更可恶吗!我要是林致绝对不让他好过。】
【可是是重煊大大直播下来都没有明说,贺天会不会有什么苦衷啊?】
【楼上的,有苦衷怎么了?为了一个家暴烂赌的人渣父亲却对自己妻子的父亲暗中下手,这种人就算有苦衷也不值得原谅!】
【就是,林董事长就算对贺天再怎么有偏见,最后还是同意让他和林致结婚,婚后好像也没有把他怎么样啊,但他那个父亲才是个奇葩,他们母子俩因为那个那人被害得那么惨。】
重煊默默盯着弹幕上的言论,心里泛起一丝惆怅,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有点心酸和微妙。
这股感觉……重煊眸中闪烁出一丝看不透的意味。
又是你的情绪吗?
这个你,指的便是原主,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越来越能感应到来自这具身体的众多情绪。
这种感觉很微妙,也让重煊觉得烦躁。
属于原主的那一丝浅淡的灵魂早在重煊苏醒的那一刻便与他相融,按理说重煊在接管这具身体时,属于原主的一切情绪就该断了才是。
但是,那原本该消散的情绪就如同一缕清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就冒了出来,每次都只留下一丝波动,又让人抓不住摸不到。
重煊不知道的是,在离他几十里外的公路上,一辆豪车匀速前进着,车中后座一个男人正在默默地关注着他。
男人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电脑屏幕上浮现着一张清冷又精致的面容,正是还没下播的重煊。
男人漆黑如墨的眼睛里折射出太多看不透的思绪,或许是男人的视线太过关注,这让坐在前座的助理心里有点发毛。
“墨少……您看是回本家呢?还是回别墅啊?”他小心地开口,生怕打扰了这位刚出院不久的影帝。
这人不是别人,而是前几日拍戏受伤本该待在医院休养的墨北渊。
那日他拍戏时因剧组原因无故受伤,导致手臂骨折,不过好在摔下来时有垫子给他缓冲,所以是轻微骨折。
男人受伤的左手上还缠了一圈纱布,此刻被宽大的外套遮掩住,笔直修长的双腿交叠摆放着。
男人坐在后座一动不动已经很久了,仿佛一座雕像,只是偶尔注视着屏幕的眼神会透露出些许的情绪波动。
“回别墅去。”他的声线略有一丝沙哑,但音色很是浑厚,自带金属质感。
男人头也没抬,依旧盯着屏幕那边的青年。
良久,他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隔着屏幕抚摸上青年的脸,深邃的眼神渐渐浮起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眷恋与怀念。
男人眷恋的眼神在屏幕那边青年关闭直播间后便彻底消散了,漆黑的电脑屏幕上倒映出男人棱角分明的五官。
男人合上电脑,将其抛在一边,闭上有些酸涩的眼睛,脑海里不由得回想起那通电话。
“他回来了,但是重家那边似乎有什么动静,好像是和他有关的,所以你暂时不要去找他。”
“阿渊你记住,别冲动,千万要忍耐,不然只会害了你自己而已。”
别冲动吗?
“哼。”原本闭目的男人忽然嗤笑一声,面上也流露出一丝狠戾来。
忍耐!忍耐!又是这个词,他已经听了无数遍了,所有人都要他忍,可是谁又知道,为了这个词,他已经做出了无数退让。
脑海中再度浮现出青年的面容,墨北渊紧皱的眉头才略微有些舒展。
“很快,我们就可以见面了。”男人在心里默念着,嘴角也不自觉的溢出一丝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