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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大雾,元湛在河网中东拐西拐,终于来到一处小山丘。
所渭的山丘便是大片沼泽地上,突兀的耸立在那里的一百米高的秃山,入了沼泽,操刀鬼扛着大刀,从江面走出。
元湛悬在原地、不能再往前了。
秃山上有头干瘦的黑虎正在打盹,和野驴大小的黑虎在元湛眼中的颜色比狼王灰卓还要浓烈。
空白符箓的阴气已经彻底和操刀鬼相容,化为他身体的一部分,相信妖王行者察觉不出来异样。
“大人,菜园子和母夜叉不见了,水寨化为了鬼域,在二人出事前,派人送信说是要把群婴宴和妖道元湛一起送上山。”
黑虎睁开半只眼,声如闷雪,\"鬼怪手段,小儿之能,必是元湛那厮杀我奴仆,灭我水寨,吾定不饶他,你去与花和尚一起去找公明哥哥分说此事,让他消了招纳的念头,我自去找天王带着人马杀将出去,不把妖道错骨扬灰,复不罢休。\"
妖王一怒流血千里,泥泞的沼泽地上涌出数百身体残破的伥鬼,都是他残害的生灵,尽管死去多时,由人变鬼,再听到虎吼依然瑟瑟发抖。
留在菜园子夫妇身上的虎头纹身被阴灵侵吞,定是元湛无疑,就算有错误也无妨,手下人身死魂灭,一定要有人血债血偿,至于是不是元凶倒不必在意,只要让人知道妖王行者不是随便揉捏的软柿子即可。
冒犯梁山可活,掠行者胡须必死!
\"是,大人!\"
操刀鬼选出一二十鬼影,交代几句,便领着手下的小鬼赶往各处当家的山头。
妖王的声音不小,藏在暗处敛息的元湛听得真真,对于花红还在自己之上的花和尚,他很有兴趣看一看。
至于徐夫子三人,早就在半道放下了,梁山水泊陷阱不少,元湛都不敢保证全须全尾的出来,也就不带三个累赘,之所以费劲巴力的带着三人就是想让三人做个见证,证明梁山不好探,他这功不好拿。
还要和敏敏虚与委蛇一阵,自然要把面子做足。
江湖上都说,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外号。
花和尚沾了一个花字,就可知此人极度好女色,说不定徐夫子可以和对方交流交流心得。
此时不知在哪里风流快活的花和尚,可是让众多伥鬼好找,分兵多路,元湛只选操刀鬼,那些小鬼找到,估计也是通知操刀鬼。
元湛远远地吊在后面,嘱咐阴亢几句,如鱼得水的小阴蛟,就奔着徐夫子三人藏身的地方而去。
他刚刚画就的地图已经标注出一条进水泊的小道,相信对敏敏有很大帮助。
超凡世界,奇兵高手的作用远比想象的大,聚齐一二十位宗师,大宗师,沿着元湛给的路线,定有很大斩获。
花费半个时辰,操刀鬼终于在一处水寨找到花和尚。
本地的头目还是妖王行者的本家。
矮脚虎!一丈青!
昨日夫妇下山,正碰到一家娶亲的大户,见其队伍男女老幼不少,钱货颇丰,便连人带货一起抢上了山,而那如花似玉的新娘子正和大如棕熊的花和尚玩乐,一众俊俏的陪嫁丫鬟也个个衣衫裂毁,双眼泛白,全是灰败之色。
偌大厅堂内花和尚独坐中间,周围群英环绕,风情万种,矮脚虎夫妇另在一旁纠缠。
二妖本性淫,尤喜观人交合,属实是癞蛤蟆找青蛙——长得丑玩的花。
这位采阴补阳极其喜爱女色的花和尚,早先也有一份佛缘在身,本是静塞军中的百夫长,后来羡慕长官妻子貌美,就杀了人,夺了妻,后事发,便投到五丰庙,又拜大相国寺庙,入庙之后,在石洞面壁时,竟无意发现一本欢喜禅法,自此修为一日千里,采阴补阳的功夫更是炉火纯青、死在他手中的美人、艳妖、江湖女侠,少数百人。
无数人恨不得食其肉,啮其骨,最后各路高手追杀,才逼不得已上了梁山,拜入行者座下。
得令的伥鬼,寻到他时,花和尚刚刚采补完毕,还在回味江南女子的风情,他如熊,新娘子娇嫩如猫,至于新郎官已经做成人肉包子,入了矮脚虎夫妇的五脏庙。
听得院内伥鬼传话,花和尚赤着上身提起水磨禅杖,和没有几分钟战斗力,还爱玩的矮脚虎闲聊了起来,等到操刀鬼上门,他才和矮脚虎夫妇告别。
来船向西去,行至一水寨,花和尚一个健步跳上木桥,嘴里叫嚷着:“公明哥哥……公明哥哥!”
半山腰闪出一披着衣衫,秀才打扮的中年男子。
时至午夜仍然手捧书卷,挑灯夜读
贵客上门,公明哥哥,这位梁山二把交椅,充当军师角色的人类书生,连忙命人摆上蔬果,端上酒肉,山道更亮起透明的火把。
花和尚刚刚舒爽完毕,肚里正没食,入得石亭也不见外,端起酒坛就开喝,连干三坛才罢止。
“公明哥哥,我家妖王说,元湛那狗贼挑了我们的寨子,杀了菜园子、母夜叉夫妇,让你断了招揽的念头,他正要去找天王,出兵,斩了元湛的狗头,祭奠菜园子兄弟和母夜叉妹子。”
闻听此事公明放下手中的《南山记》,面露几分对兄弟陨落的悲情,\"真是可恶,枉我梁山还几次三番派人招揽他,我跟和天王举荐此人,真是羞煞我也!菜园子老弟,母夜叉妹子,公明实在愧对你们啊……\"
公明的悲情多一分太过,少一分太假,就连刚刚欢愉过后的花和尚都有些愧疚和汗颜,为自己刚才采阴补阳感觉深深的罪恶,兄弟惨死自己怎么还有心思玩女人呢,都怪江南女子太狡猾,一不小心就着了道!
花和尚等公明哭完,向后一拽,操刀鬼从阴影闪出,“快和公明哥哥说说,那妖道到底是多么的可恶!”
操刀鬼凄然的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和自家妖王的态度,一一倒出,恢复几分神色,依然悲痛的公明捋了捋月须,然后说道:\"如今江南世家和汝阳王拿我们做道场,谁就连小小的妖道都敢上门踩上一脚,真是没把梁山放在眼里,更没有把行者大王放在眼里,我这就去上报天王,筹划出兵的事宜。\"
“就是不知,妖道的背后有没有人指示?”公明一双冷眸遥望远处的阳城。
“背后必然有人,说不定就是汝阳王手下的捉刀客,可怜我的菜园子兄弟和母夜叉妹子,我家妖王最喜菜园子做的寿宴,菜园子刚刚送信来说做成了群婴宴,后一脚就被人屠了水寨,定然是汝阳王不想妖王吃上群婴宴,羡慕嫉妒恨,才下手端了水寨。”
花和尚也接过话茬,“先出兵,扫他几个城镇,杀他几个鸟官,我看狗日的什么狗屁王爷还敢扎刺不!”
看操刀鬼惺惺作态,花和尚一唱一和,公明有些意外的说道:\"你不是最讨厌母夜叉吗?有次吃醉酒你还想拿刀砍了她家男人。\"
操鬼脸色更黑了,\"哥哥说哪里话,入了梁山都是又弟,兄弟之间吵闹些没什么,可外人要来欺辱,那就看我手中的刀厉不厉害.\"
公明又指着花和尚,“你不是一直想让菜园子把母夜叉送给你嘛,还说你就喜欢大的,如今母夜叉死了,你如此凄苦倒是对的!”
花和尚愕然,公明哥哥什么时候如此毒舌,这还是他心目中温良的公明哥哥吗?
一人一鬼诧异时,公明手中的南山记掉了一页,两人的神情停滞了一息,再回神,公明正在愤恨的表达自己对汝阳王的不满。
眼底还有一分难以察觉的悔意,“心直口快,真是误我啊!”
“我们兄弟结义梁山,自是一家人,容不得外人欺负.我这就去与天王分说。”
花和尚和操刀鬼跟随公明一起下山,好像忘了公明点出他们的坏心思,他们也确实不记得公明的恶言半语。
将南山记贴身放好,花和山划船而来,接上公明直奔天王所在。
操刀鬼与二人告辞,去给自家妖王行者报信。
小船行至半途,见左右无人,四下无鬼。
花和尚念了一句佛咒,涤清方圆二十米的浊气。
躲在暗处一直跟随的元湛道了声好手段,又看花和尚与公明的身形变得模糊,声音细不可蚊,如此鬼鬼祟祟,二人必有要事相商。
让操刀鬼回去报信,分明是支开对方。
此梁山非彼梁山啊!
话本中的花和尚与行者、豹子头交好,与一心想招安的公明哥哥可不这么亲密。
根据敏敏和血衣楼的情报来看,梁山入伙的大妖恶匪,虽从话本上得了名字,分了座次,可依然还是妖中坐派,匪中习性。
行者、豹子头、玉麒麟……几大妖王各领手下分居聚义厅。
每个妖王还各有心思,手下更是勾心斗角,幸赖天王智勇卓绝,梁山才有如今气象。
至于公明哥哥,表面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连夜里的雨寒都要穿一件棉衣,如此羸弱的读书人。
元湛观其精气内敛,气血莹玉而内藏,有大修为在身。
怀中的南山记更是不可多得的宝贝,他看东西不分效果,只看颜色,颜色越浓厚越代表是好东西。
元湛小心藏身,悄悄尾随,等二人商议之后,元湛又跟了半程,最后不得不停下脚步。
半步之外,湖风、妖风骤起,一宝塔闪闪微光,扫清浑浊污秽。
屹立在山巅的宝塔比他见过的任何宝贝都要浑厚,庞大。
如此奇宝,元湛看了三看,望了九望,心中贪念被莲台灯火静静湮灭。
贪心不足蛇吞象,色字头上一把刀……呸呸!
元湛隐入水面,消磨贪心。
水下无光自有路.层层淤泥暗含宝。
来到八百里水泊,不捞些血食,寻些宝物岂不白走一趟。
况宝塔蒙尘,误走妖途,他不忍心啊!
一条成了气候的大青鱼正摇晃着尾巴寻找吃屎,突然水流打转,来不及调头就被水流吸走,血泥渐起,深深地湖底惊不到水面。
八百里水泊养着万千生灵,河中的鱼鳖虾蟹自然而然的成了梁山水军的口粮。
资质不够的,运气不好的,就是妖军口粮,有几分运道的会成为浩荡的水军之一。
以宝塔水寨为中心的方圆二十里,水下处处杀机。
山上的宝塔之光有点化生灵之效,庇佑在此的河中生灵,成精繁多,多了几分安逸,少了几分野怪的直觉。
安逸生存的河水生灵,一着祸横起,满门见阎罗。
去而复返的阴亢、笑嘻嘻的娃娃、蓄势待发的血妖各显神通,大快朵颐,寻一处灭一处,灭一处换一处。
元湛利用拂丝洒扫战场,寻些蚌珠、水根、莲藕等可以入药的灵植。
乾族铁甲,江南百家,洪门逆党,妖王诸洞……乱啊!乱吧!不杀个天翻地覆,老百姓有出头之日吗?
要流血啊!流多多的血,多到你们想做坏事就心疼,疼的不敢做坏事才好!
元湛一边坐看手下乱起,一边心绪翻涌,再次神念坐打。
谁让他生在好时候,重生乱年代。
一夜无话,不知宝塔下,众多统领商量出什么样的结果。
早在晨曦启明之前,他就带着满满的收获离开水泊,莲台灯油涨了一倍,黑色的莲台更加深沉,神魂的鼓胀需要轻抚,手下成长的快乐需要分享,他很忙的,他还要去报信。
“敏敏郡主不好了!你爹惹出事了,梁山要把你爹的头砍下来当球踢,风干了当夜壶,碾碎了做地砖……”
一路哼着只会两三句的二人转,元湛慢悠悠的折返阳城。
先一步到达的徐夫子三人正跪在凉亭外,小小的凉亭内,黑白的棋盘间,充满令人窒息的厮杀。
敏敏虽在凉亭内,却处在最边缘,里面的杀伐,她也招架不住。
手中的人皮地图,还是熟悉的佐料和味道,有了此图她的事情就成功了一半,就是徐夫子三人说的元湛黑化让她有些头痛。
元湛背后的人还没有影子,露出的棋子就已经大杀四方,让她这位棋手有些骑虎难下。
“老混蛋,怎么了?不下了!”
“老酒鬼,这盘棋,难下啊!”
“难下,就别下了!”
一手干枯,一手稚嫩,搭在原石棋盘上,劲力四催,厚达百斤的棋盘一点点消磨成土。
徐夫子三人磕在地上的头颅,不约而同的响起一个执念,“我要是大宗师,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