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安惊讶开口，“荣队，您是在吃饭……吗？”
倒不是她明知故问，而是眼前所见过于震惊。
在祝卿安的记忆里，自从荣曜在半年前那起变态连环杀人案中重伤住院，最近康复回来后就每天都扎在案卷里，没再跟队里的人一起吃过饭。
就连送去他以往最喜欢的各类甜食、奶茶，荣曜也没再露出享受美食的幸福笑意。
可此刻，荣曜面对昨天还被他讥讽、嫌弃的温法医，竟能笑意粲然地大快朵颐。
这是在场众人都始料未及的。
而食欲正盛的荣曜，却只想把那群毫无眼色的下属打发走，独享眼下绝妙又神奇的下饭时刻。
他在温阮放下筷子，用纸巾擦去嘴角汤汁的间隙，朝周围众人飞了个眼刀。
“不是，我在修仙，你们都赶紧麻溜的离远点，免得一会儿过不了雷劫。”
荣曜的胡说八道，霎时引来一众刑警的起哄。
“荣队，你搁这儿修五谷道呢？”
“瞎说，咱们荣队修的分明是无情道。”
“你见过谁家追求者比头发还多的无情道？”
“……”
大家七嘴八舌，哄笑一片。
而目标明确的温阮，则始终专注于面前食物，对于他们的调侃恍若未闻。
荣曜看着对面人咀嚼着南瓜馅饼，他也大口咬下一块，咽下口中食物，环视众人。
温阮抬眸，就见男人那双冰冷锋利的眸子看向下属时，没了审视嫌疑人的冷冽犀利。
微仰头间，晨光落在他浓密长睫上，在眼角留下一片浅影，衬得那双令人过目难忘的眼睛越发与众不同。
温阮口中咀嚼的动作，不由慢了下来。
心念微动之际，就听荣曜道：“咱们干刑侦的，修的都是破案缉凶、扫黑除恶的人间正道！”
不愧是能做刑侦队长的人，甭管平时多张扬狂妄，关键时刻说出的话总能让人肃然起敬。
温阮心里刚生出一丝感慨，却见眼前男人赶苍蝇般朝周围人挥了挥手，催促道：“再不去打饭，一会儿刷锅水都没了。”
“没就没呗。”祝卿安望向温阮的眼睛笑成一轮新月，眼底更是似有碎芒闪过，“温法医，你吃东西真香，让我感觉咱们食堂的早餐都堪比国宴。”
此话一出，立即引来一阵附和。
“对对对，就光看温法医吃东西，我就感觉今天的早饭我都能吃三顿！”
“温法医，你比我之前在网上刷到的那些百万流量的吃播博主，都更下饭。”
“温法医，你一定是奶奶们都特别喜欢的那种孩子！”
面对众人的赞美，温阮面色淡然地放下筷子，“谢谢，是咱们支队食堂伙食好。”
正吃在兴头上的荣曜，一见她放下筷子，再度看向周围眼睛都恨不得钉在温阮身上的一群人，抬腕看表。
“既然你们都不饿，那五分钟后，开案情会。”
众人闻言，霎时如临大敌。
荣曜看着再次拿起筷子的温阮，刚才被人打扰的不爽瞬间消散，渐渐复苏的味蕾更是叫嚣着想要品尝更多美味食物。
他直接把自己的饭卡敲到桌上，“饿的，我请，吃完赶紧回去干活。”
众人拿起卡，欢呼散去。
而后厨里，快把手里铲子抡冒烟的厨师，看着供不应求的食物，疑惑又好奇地看向窗口几位打菜阿姨，以及不断催促着食物的年轻小伙子们。
好奇问道：“今儿是怎么了？外面闹饥荒了？”
他就一早上没刷新闻，咋就变天了？
对此仿佛毫无所察的温阮，喝完了碗里最后一口粥，见荣曜餐盘里还剩一个雪菜包。
她放下粥碗，抬眸平视，“荣队，承让。”
一顿早饭下来，荣曜如长期干旱突遇雨季的仙人掌，周身在吸饱水分后开始慢慢涨大。
尤其，他消瘦凹陷的两颊，也似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充盈。
半年来第一次体会到饥饿与饱腹感的荣曜，扫了眼不远处异常亢奋的一群人，心情不错地撑桌起身，跟温阮一起走出食堂。
他仰头看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显明媚的天空，主动跟温阮聊起了那起灭门惨案。
“腊月二十五上午，位于北淮市路北区云海公馆一处独栋别墅内，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导致一家六口五人当场死亡，唯一幸存的邱宝珍，腹部在被凶手划破三刀后，抱着她六个月大的侄子从二楼阳台坠落。邱宝珍目前还在IcU里抢救，医生说如果能把她救活，可以算得上医学奇迹。”
“经查证，五名死者均是邱宝珍的家人。其中，她的父亲邱衍庆，55岁，在北淮第一中学任教；母亲董慧娴，56岁，名下有一家服装公司；哥哥邱辉，30岁，酒店经理；嫂子邓茵茵，27岁，外贸公司的会计；侄子邱一帆，6个月。”
“案发别墅位于该小区东南角靠近围墙处，邱家别墅内外监控系统在案发前均被关闭，不过，技术从小区出入口以及周围其他别墅的监控中发现，在案发前后，邱宝珍的男朋友霍逸平曾出入过该小区。”
“痕检也在凶手使用的凶器以及受害者家里，提取到大量新鲜的指纹与带血的鞋底花纹，在邱家别墅外侧的管道上也发现攀爬痕迹，经过比对确定这些均属于霍逸平。”
温阮听着荣曜的叙述，想到前天自己曾无意破坏了他伪装成毒贩的抓捕计划，以及昨晚审讯室里年轻男人毒瘾发作时的样子。
温阮瞧着荣曜眸底沉色，知道案件定然不似他说得那样顺利。
否则，对方也不会殷勤到一大早专程开车去接自己。
不过，温阮有些好奇，在铁证如山面前，一个落网的瘾君子又能翻出什么花来。
“霍逸平没招？”
荣曜闻言，迈下台阶的脚步一顿，转身看向温阮。
两人之间的距离蓦然拉近。
不同于昨天在温溪村时的长发披肩，今天的温阮将一头浓密墨发利落盘在脑后，露出明艳精致的一张脸。
视觉冲击力更胜先前。
仅是看上一眼，便似被烙铁印在心头。
荣曜的呼吸、心跳都慢了半拍。
脑中更是闪过，“石破天惊”一词。
倏然与之对视的温阮，瞧着眼前男人霍然放大的五官，立即后退半步。
却听荣曜不答反问，“微表情心理学，学得怎么样？”
“还处在说谎时喜欢盯着对方的眼睛，来判断自己的谎言是否取得对方信任的水平。”温阮直接将男人昨晚给自己的评价还了回去。
荣曜勾唇一笑，“那师兄给你个学习的机会。”
温阮看着他脸上笑意，总有种千年狐狸成精的既视感。
这哪里是学习的机会，分明是对自己的又一道试炼。
“谢谢荣队，不过，作为法医，我还是更想先看看邱家五位死者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