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赵云礼面色缓和,郑青阳在心中长舒一口气,眼前这位同僚可不是善茬。
他敢断定,在来找他之前,事先绝对已经把自己洗刷干净了,跑来跟他斗法,无非逢场作戏罢了。
他相信,这世上没有人比赵云礼更爱惜羽毛。
更何况共事十几年,他早就摸透了这位同僚的性格,对上媚上欺下,对下威逼利诱,遇事置身事外。
想到这里,郑青阳忍不住暗暗长叹一口气,更是痛恨手下人办事不力,如今算是成了一锅夹生饭。
“这事还不算完,得物色一个人来顶这个事,还必须堵得住平阳知府的嘴,不让他捅到朝廷那去,毕竟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豫州官场不能在出事了。”
赵云礼将郑青阳唤回神来。
“你的意思是?”
郑青阳胳膊放在茶几上,抬头看向赵云礼,沉声问道。
“你干了十几年的刑名,问我干什么?你该问你自己。”
赵云礼一甩衣袖,走到对面茶几旁坐了下来,端着茶杯轻轻吹了吹,目光全然没在郑青阳身上。
见赵云礼一改愤怒姿态,悠闲自得喝着茶,郑青阳眉头就忍不住狂跳,心中思绪千回百转,杵在茶几上的手慢慢收了回来,想了许久才吐出四个字。
“鞑子内鬼!”
赵云礼喝茶的动作一顿,沉默了片刻,缓缓放下茶杯,望向郑青阳。
“说下去!”
郑青阳咽了口水,继续说道:
“这豫州,抓几个鞑子内鬼出来并不难,即使省里也能掏出一两个,这些人又有资格了解平阳知府来赴任的路线,又能堵朝廷名义上的口。”
此言一出,赵云礼眼睛顿时一亮,脸上也不由浮现了些许笑容,他站起身走到大门前,负手而立。
“今天我什么都没听见!”
说罢,他抬腿迈出了大门。
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郑青阳眼底不由流露出悲意,他又低头看着官袍上织的禽,喃喃自语道:
“二十年的故交啊……”
……
平阳知府衙门。
王川拎包入住第二天,一纸巡抚衙门的调令,送到了他的公案前,上面写着去路丘剿匪。
看完调令,王川皱了皱眉头,心中不由思忖了起来。
赵云礼支开自己干什么?
这路丘县虽然在平阳府境内,但却距离平阳府城有半月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更何况赵云礼这个巡抚不去路丘剿匪,却让他这个平阳知府带着巡抚衙门的兵,跑去千里之外的路丘剿匪,
怪异的调令!
想到这里,王川轻轻将调令放在公案上,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接着从衣袖中摸出放了不知多久的书信。
这封书信很是褶皱,甚至边角都已经残破,上面写着王川亲启,当然给的是原主,不是现在的王川。
内容意思很简单。
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提拔提拔族里的年轻人,落款落凤村王柱。
又看了一遍的王川,将信缓缓收好,默默放入衣袖兜中,嘴角翘起一丝弧度,对着一旁的书吏说道:
“将本官那四位族兄族弟叫过来!”
“是!”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那书吏领着四人进了知府衙门大堂,四人穿着朴素,衣服多有补丁,相貌平平,一眼便能看出是农家子弟。
此刻,正战战兢兢地站在大堂内,头也不敢抬。
望着大堂内低着头的四人,王川有种即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他起身绕过公案,来到四人面前,调整了一番心态,开口温声道:
“我们快有四年没见了吧?”
见曾经的童年玩伴温声细语,四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彼此相视了一眼,才敢抬起头看王川。
左边年长者立刻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给王川介绍道:
“这个是川哥儿你大伯家二儿子,王崖,今年已经二十三了。”
介绍到这,他偷偷瞟了一眼王川,见其面露笑容的点头,顿时松了口气,接着继续介绍道:
“这个是川哥儿你二伯家的三子,王凌峰,比你小三个月,这个是你三爷家的孙子,王长虹,年纪还小,才十八岁。”
介绍完三人,他嘿嘿一笑,自我介绍道:
“我叫王长湖,是王长虹大哥,今年二十五了。”
王川眉头微不可查的挑了下,这答非所问啊,但这样也好,让他大致摸清楚了彼此关系。
于是他笑容更甚,问了些家里家常,又着重问候了一遍族中长辈,接着便是询问四人特长。
很显然,四人除了力气大能干活外,别无特长。
当然,王川还询问了四人如何找来的,得到的回答是,他们先去清河县,得知王川升官了后,又马不停蹄的追到平阳府,一路上风餐露宿。
对于他们锲而不舍的精神,王川表示肯定,同时王川将四人丢进了军营,让他们去打磨打磨,学两门武功。
学成后在调回来给他当亲兵。
毕竟亲兵这种心腹之中的心腹,外人跟在身边他还真不太放心,即便铁牛都是一大家子跟着他走。
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时间一晃,三日转瞬即逝。
王川带着两千省镇营的兵马,浩浩荡荡朝路丘县进发。
省镇营兵制采用募兵制,募兵不世袭,隶属于民籍,服役期满即退伍,饷银较高,战斗力比卫所兵强。
“嘿嘿,川哥儿,你太威风了吧!比小时候我们扮演大将军还威风。”
给王川牵马的王长虹说道。
一旁的王长湖一听此言,立刻走过来对着他脑袋狠狠摔了一巴掌,这两天他也摸清楚了知府老爷是多大的官。
于是骂道:
“川哥儿,是你能喊的吗?以后记得喊王大人。”
王长虹摸了摸被打的地方,低着头委屈得不敢说话,坐在马背上的王川无奈摇了摇头,说道:
“没事,私底下这样喊没问题,正式场合注意一点就行。”
听到王川这话,王长湖才算松了口气。
毕竟今非昔比。
如今的川哥儿,可不是小时候和他们玩泥巴的稚童。
想到这里,他又踹了王长虹一脚。
“听见没有?”
“听见了!”
王长虹低着头应了声。
王川看了王长湖一眼,心中有了计较,此人值得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