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赢与允泽投身军中后,迅速投入到熟悉军务、研习战事之中。这日,二人与季昭一同商议军情,罗赢率先开口,神色凝重:“如今匈奴与突厥已然联手,依眼下局势推断,不出几日,他们定会倾巢来攻。咱们必须提前谋划,早做防备,方能最大程度减少我方人员伤亡。”
季昭目光炯炯,直视罗赢,带着几分期许问道:“你可有什么锦囊妙计,不妨说来听听。”
罗赢抬眼望向房屋后方那片裸露的黑色山石,目光深邃,仿若穿透山石看到了即将到来的硝烟战场。他略作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咱们当下不妨将那些黑色矿石大量开采出来,组织人手把石墨碎渣沿着城外匈奴的必经之路,一路小心翼翼地铺陈开来,如同布下一道隐秘的导火索。而后,在这层碎渣之上,均匀地撒些干枯的树枝、败落的树叶,再洒些硫磺,使之与周边荒野融为一体,再以细腻的黄土层层掩埋,彻底掩人耳目。如此一来,待到大战开启之际,我方只需提前在箭头裹上易燃的火油,待敌军踏入这精心布置的‘陷阱’,万箭齐发,箭头火油引燃石墨,那石墨瞬间遇火即着,在这盛夏烈日的加持下,火势必然熊熊,且不易扑灭。匈奴的战马未曾见过这般阵仗,定会受惊狂奔,敌军阵型大乱。彼时,便是我军出击的绝佳时机,趁势一举将其歼灭,扭转战局,也未尝不可行。”
说到此处,罗赢的面容严肃如霜,语气加重几分,强调道:“只是,这整个计划的关键,就在于绝不能让匈奴探子察觉丝毫端倪。咱们这行动的每一个环节,都务必隐秘周全,不能走露半点风声。倘若不慎被他们识破,只需洒上些水,咱们这耗费心力、寄予厚望的一番筹谋,就会功亏一篑。”
季昭听闻此言,眼中光芒一闪,心中暗忖这着实是条妙计。当下正值盛夏,骄阳似火,那黑矿石在烈日炙烤下愈发易燃,并且燃烧起来气味刺鼻难闻,若是长时间吸入,定会令人头晕目眩、恶心呕吐,严重者甚至会中毒身亡。
季昭不敢耽搁,即刻带着罗赢与允泽赶赴二皇子府邸。正巧薛仲礼也在府中,季昭当即将罗赢所献之计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二皇子听完,微微皱眉,踱步沉吟道:“其实此前咱们也曾思量过此计,只是这石墨燃烧起来气味实在太过熏人,一旦火势蔓延,靠近之人轻者头昏脑胀,呼吸不畅,重者中毒毙命。若是铺设之处离我军太近,难免殃及自身;可要是铺得太远,点火之时又鞭长莫及,实在是两难啊。”
罗赢闻言,自信满满地说道:“我曾多次去过军中次所,见周老他们做饭时,偶尔会取用一些石墨。依我之见,只要行动之前,用浸湿的毛巾紧紧捂住口鼻,便能抵御那石墨散发之异味,确保万无一失。”
薛仲礼微微点头,眼中流露出一抹赏识之意,沉声道:“此计甚妙,确为良策。陈校尉,今夜便有劳你精挑细选几位可信、得力的将士,最好是半夜子时,前往城墙外八百步处,直至匈奴此番进犯的必经之路,暗中妥善布置。我即刻于营中招集将士排兵布阵,咱们双方紧密配合、协同发力,如此这般周全筹备,方能在这大敌当前之际做到稳操胜券、有备无患。”
陈季昭领命,带着罗赢与允泽返回所居府邸,三人围坐,就具体的实施细节展开了周密商讨。
另一边,刘宏与将士们在校场切磋武艺完毕,大汗淋漓地从校场下来,准备回屋冲个澡。
刘宏与季昭同住一间民房,门外有士兵把守。卧室之间仅一墙之隔。屋内众人商议军情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他耳中。听闻那关乎战局成败的计策,刘宏顿觉热血沸腾,胸膛之中似有烈火在燃烧,当即挺身而出,洪亮的声音打破了屋外的宁静:“我愿率手下二十名精兵前往,定当不辱使命!”
罗赢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略带轻蔑的弧度,冷冷说道:“我可不信你。一介有勇无谋的莽夫罢了,谁知你去了把这事儿办成何等模样。”
两人在京时就不对付,刘宏一听这话,哪里受得了这等羞辱,顿时怒从心头起,扬起沙包大的拳头就要朝罗赢砸去。桂青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死死拦住刘宏挥来的双臂。
罗赢见状,眉毛轻轻一挑,语气愈发嘲讽:“哼,果真是个沉不住气的莽夫,就凭你这冲动性子,也不知是怎么混上都尉一职的。”
刘宏涨红脸,脖颈处青筋如同一条条愤怒的小蛇般暴起,显然是被彻底激怒,他扯开嗓子大声吼道:“我自是靠着自己这双手,在沙场上一拳一拳拼死拼活挣来的!哪像你,上战场还带着个丫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逛窑子呢!果然是一帮娘们娇生惯养出来的,趁早回你娘们窝里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碍手碍脚!” 那语气中的鄙夷与不屑,如同一把把利刃,直直刺向罗赢。
罗赢何时受过这等羞辱,当下咬牙切齿,双手紧紧握拳,他怒声回击:“你好像很看不起娘们啊,难道你不是娘们生的?你不是喝娘们的奶长大的?你没吃过娘们做的饭?还是没喝过娘们烧的水?就你高贵,我倒要看看你这都尉,到底有多厉害,莫不是只会逞口舌之快!”
说罢,两人仿若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失控,再不顾及场合与身份,已然缠斗在一起。刘宏身形矫健,如猛虎扑食般率先挥出一记重拳,带着呼呼风声直逼罗赢面门;罗赢也不甘示弱,侧身一闪,敏捷避开攻击,同时飞起一脚踢向刘宏腹部,两人你来我往,一时间拳脚相交之声不绝于耳,尘土飞扬间,旁人想要劝阻都插不上手。
季昭见两人扭打在一起,顿时怒从心头起,猛呵一声 “够了”。这声怒喝仿若一道惊雷,震得屋内嗡嗡作响,罗赢和刘宏同时收了手,各自后退几步,喘着粗气,胸脯剧烈起伏,眼神却依旧死死地盯着对方,似有不甘。
“这都什么时候了,匈奴和突厥军队随时都会攻来,咱们的脑袋此刻都系在裤腰带上,你们还有心在这内斗?”季昭紧蹙着眉头,眼中满是焦急与愤怒,“这是战场,不是校武场,要比武去那儿,别在我屋里瞎折腾,要是误了大事,你们担得起吗?”
罗赢冷哼一声,傲慢地扬起头,随后转身,大剌剌地坐了下来。刘宏见状,也憋着一口气,闷声不响地安静坐到另一边,双手握拳,关节泛白,显然还在气头上。桂青站在一旁,怒视着刘宏,心中暗自恼恨:这人居然敢说他是丫鬟,等有机会了,定要好好收拾他一番,让他知道厉害。
季昭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迅速进入正题,安排道:“我现在就去点兵,今夜我亲自带人前去布置防线。罗赢、林允泽、刘宏、桂青,你们四人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放哨,这是军务也是军令,你们定要警醒些,一旦发现可疑之人,直接抓了,不必有所顾虑。”
一众人闻言,立刻起身,整齐划一地抱拳道:“是。”
夜半子时,万籁俱寂,浓稠如墨的夜色,仿若一块无边无垠的黑色绸缎,将大地捂得密不透风。一行人身着毫不起眼的便装,宛如暗夜中飘忽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穿梭于云中城墙外八百步之地。沿着云中通往匈奴的咽喉要道,他们手脚麻利地忙碌开来:先是均匀地铺上一层石墨,继而覆上一层干枯的残叶,再洒上硫磺。最后再用细软的黄土掩埋,众人来回奔忙,脚印纷乱地散落四处,经鞋底反复摩挲踩踏,愈发显得自然随性,就如同寻常路人信步而过留下的痕迹一般,若不俯身亲手扒开地面细细端详,根本无从察觉此间异样。
如此忙碌了整整三晚,匈奴与云中之间的必经要道上,悄然铺就了这满含玄机的 “陷阱”。季昭与罗赢并肩伫立城头,遥望着远方天际,心中既满是忐忑不安,又怀揣着炽热期待,暗自向神明虔诚祷告,盼着匈奴人能快些现身,与此同时,眼巴巴地祈愿老天爷在这几日千万别降下甘霖,否则这耗费心血精心谋划的计策可就付诸东流了。
薛将军这边同样未曾有半分懈怠,一番周密详尽的部署已然就绪:五万精锐之师如出鞘利剑,列阵以待,准备正面迎击来犯之敌;另有三万虎贲之士潜伏于山谷侧翼,作为截断敌军后路的关键奇兵。待那石墨被引燃,烈焰腾空而起,化作汹涌火海之际,联军定会受伤撤退,待他们退至山谷时,这三万人马便会如天神下凡,从侧翼杀出,将匈奴人与突厥人死死围困,凭借居高临下的险要地形,万箭齐发,展开一场狂风暴雨般的射杀。
万事俱备,此刻的云中城仿若一张紧绷到极致、蓄势待发的巨弓,只等蛮人前来触动那致命的弦。第二日晌午,烈日高悬,骄阳似火,肆意地炙烤着干裂的大地,薛将军身披厚重铠甲,在城楼上焦灼地来回踱步,时不时探身向下眺望,双眸之中满是警惕之色。
就在此时,只见一士兵骑着快马风驰电掣般飞奔而来,薛将军见状,立刻疾步下楼。这士兵正是靖朝军队的探子,他一路狂奔,累得气喘吁吁,尚未站稳脚跟,便心急火燎地喊道:“将军,那帮蛮人又卷土重来了,眼下距咱们仅有四十里了!已快过山谷。”
薛将军听闻此言,脸色瞬间凝重如铁,二话不说,转身大步流星地重新登上城楼。一番果断决绝地指挥后,嘹亮激昂的号角声骤然划破长空,响彻九霄云外,城中的军队闻令而动,迅速集结,井然有序。弓箭手、弩机手、投石车纷纷齐聚城墙之上,个个目光如炬,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