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岑浮舟不说话,韩烨忍不住道:“林贵嫔肯定会为她弟弟求情,现下我们该怎么办?”
他们之前颇费心机设计让胡御史参奏林家,把林子穆送进牢狱,不光是想给林大人添堵,更是想趁此机会,将玲珑顺利送入后宫。
只要她成功被皇帝收用,再咬死自己出身清白良家,林子穆就算认出来了也拿她没办法,更不敢说什么。
要是皇帝纳了妓子的事传出去,皇家颜面都丢尽了。
只是没想到这节骨眼上,林贵嫔有孕了。
皇家对子嗣总是特别看重,从今早查出身孕到现在,赏赐如流水般送进林贵嫔宫中。
林大人在早朝时还被陛下赐茶,殊荣非常。
岑浮舟指节轻叩桌面:“局势不利于我们的时候,就该拉其他人一道把水搅浑。”
“何解?”
他不紧不慢地开口:“京中不乏林子穆这样逼死平民的子弟,若是这些人都下狱,却只有林子穆被放出来了,你觉得他们背后的世族会如何做?”
“若他们被放出来了,便是说有权势就可以肆意草菅人命,百姓又会如何?”
韩烨一怔,迅速反应过来:“陛下能特赦一个人,但不能特赦好几个。”
律法形同虚设,就会引起朝纲不稳。
岑浮舟抿了口茶:“前朝覆灭就是因为当权者放任平民被戕害,百姓不满联合抗争,豪强争权起兵造反,陛下坐了近十几年皇位,不会想别人将他赶下去的。”
韩烨心中有数了:“伯父归京后,胡御史起码上了十道折子参奏,说要收回侯府兵权,我看这为民除害的好事,就都交给他去办吧。”
此人是个纯臣,只忠于皇帝,也算是最好的人选。
“嗯,近来是非多,你少来侯府。”
他随意道:“京都谁人不知我与你交情深,现下要撇开关系也来不及了,先不说我纨绔名声在外,陛下不会防我,就算他怀疑我与你在谋算什么,也不会轻易动手的。”
韩家曾经也是高门望族。
韩烨祖父曾执掌边塞军马,立下战功。
后来陛下意图集权中央,首当其冲拿韩家开刀。
为求自保,他祖父卸了兵权。
他爹如今虽做了尚书,但为官清廉不与其他人抱团,因此被排挤,没多少话语权。
他就更不用说了,幼年时骑马射箭无一不精,才学诗文不输浮舟,为了家族硬生生做了个混不吝。
看起来韩家未来一片暗淡,陛下要是再动手,那便是要逼死三朝老臣。
唇亡齿寒,韩家被赶尽杀绝,其余世家焉能不怕。
而人一旦怕了,总会采取些措施的。
临走前,韩烨突然道:“对了,之前我以为你马上要大婚,给你跟李姑娘备了一些礼物,谁知道人家不喜欢你……”
这话还没说完呢,岑浮舟冷冰冰的眼刀就扫过来了。
“你瞪着我做什么,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他冷声道:“快滚。”
说完这两个字,想起李青溪昨夜拒绝了他送去的玉牌,岑浮舟心头有些烦躁。
他补充道:“我们之间无关情爱,用不着送东西。”
韩烨实在是忍不住笑。
无关情爱?
这嘴可真是硬啊。
骗自己可以,可别把兄弟也给骗了。
“东西已经给你送过来了,就在前厅,去看看?”
岑浮舟虽说着无关情爱,可到底是起身往前厅去了。
礼物被装在三个大木箱里,整齐摆放好。
一箱绫罗绸缎,最上面放着的丝绢轻如蝉翼,日头下照着流光溢彩,煞是漂亮。
“这是洛影纱,有市无价,要不是我有族亲做了点丝绢生意还真弄不到,就当回报你从前赠我两匹汗血宝马的情分了,至于送不送李姑娘,你看着办。”
韩烨打开另外两个箱子,里面是各式各样的精巧物件:“这些是给你儿子跟女儿的,不过你跟李姑娘之间无关情爱,自然也不会有孩子,用不到,那我拿回去。”
说着,他就要将其带走。
还没碰到箱板,胳膊就被人扼住了。
岑浮舟:“凌风,都收起来。”
“是。”
“唉,你这人好生无赖,你自己说的无关情爱,怎地不出半刻就食言了?”
岑浮舟面不改色:“将来总会用到的。”
说着,他放开手:“你可以滚了。”
“……”
韩烨无语凝噎,到底是没跟他计较,转身离去。
凌风本来要将那三箱东西送进东院库房,岑浮舟却叫住他:“将那一箱绸缎送到李家。”
他顿了顿,道:“若她不收,你便告诉她,我爹归京后许多朝臣都盯着侯府,陛下猜忌尤甚,岑李两家来往亲近,方能体现忠心,是以不必拒绝,不必回礼,收下便是,可听明白了?”
凌风忍不住道:“就是让我撒谎是为了侯府,别说是您自己个要送的呗?”
“……”
岑浮舟脸上略过一丝不自在:“我本就是为了大局考虑,还不快去?”
“是。”
李府。
凌风将东西送到后,李青溪先是惊讶,而后无语。
这厮昨夜闯她的院落,第二天里送东西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总不会真是喜欢她吧?
想到这个可能,李青溪自己都吓了一跳。
见好感度未曾动弹,她才松了口气,拒绝收下那些东西。
“洛影纱价值千金,我一个小官之女,用它的话太招摇了,不合适。”
凌风便将岑浮舟那番话说了:“事关大局,您还是收下吧,您今天不收,世子爷改天还会送来的,况且这些于侯府而言也不算什么。”
李青溪皱了皱眉,到底是收下那箱东西了。
她可不想他亲自登门。
凌风松了口气,赶紧回去复命。
得知她收下了,岑浮舟这才满意。
这日,朝堂之上。
胡御史慷慨激昂地抨击着某个世家公子胡作非为,草菅人命。
这已经是本月第五个世族子弟迫害百姓的案子了,明德帝当即宣布让刑部严查,不出意外地话牢狱之中又会再添一人。
退朝之后,御书房。
桌案上的奏折香炉被狠狠摔到地上,太太监曹喜赶忙叫人收拾,同时道:“陛下息怒。”
“胡启山这个浑人,整天只知道参奏那些人,全然不顾给朕捅了多大的篓子,朕如何不生气!”
明德帝心下躁郁。
他膝下儿女有好几个,都长大成人了,本不指望宫中再添新生儿,林贵嫔却给他带来了惊喜。
这让他觉得自己还没老,还能在这龙椅上多坐几十年。
在他看来,林子穆逼死个教坊女子根本不算什么。
他本想趁此机会放人,谁曾想胡御史接二连三参奏世家子弟迫害百姓,这下好了,大家都进了牢狱,闹得沸沸扬扬。
放了他们,百姓群情激愤,京都难安。
不放,逼急了这几家大臣,朝堂难安。
曹喜:“奴才觉得这并非巧合,怕是有人从中作梗。”
“你都能看出来,牢狱之中的人跟胡启山却看不出来,根本就是摆在明面上的谋算,他们还踩进去了,唉!”
明德帝恨铁不成钢,他语气阴鸷:“你觉得此事是谁做的?”
曹喜不敢抬头:“奴才不知。”
被抓的人都来自不同世族,关系复杂,就连明德帝自己都分不清背后黑手会是谁。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其实是镇北侯府。
可这几日岑浮舟与镇北侯都未有什么动作,只听闻侯夫人在筹备儿子婚事,又让明德帝打消了怀疑。
他正烦心之际,小太监轻步进殿,恭敬道:“陛下,几位皇子在殿外求见。”
“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