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玻璃?”
“老同志?”
“什么叫老同志?”
“好男风。”
老魏终于明白自己被这小王八蛋骂了这么久,自己还巴巴地给他当捧哏捧得不亦乐乎。
他抬起一脚踢在沈腾的腰眼儿上,破口大骂:“臭小子,你他娘的都想到哪里去了!老夫五个娃娃,不,六个娃娃,可都是亲生的!小王八蛋,你这脑袋瓜子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玩意儿!”
其实,好南风这个事情,在大汉朝来说,简直不要太流行。
民间的就不说了,但说前汉的几个皇帝的秘闻,在民间不知道流传得有多广泛!
沈腾对这些“秘闻”,自然也知道许多,那“短袖”也好,“龙阳”也罢,反正,他自己既不能理解,更不会支持。
二人折腾了一早上,太阳都快到头顶了,还是没有想出辙来,怎么处理这群纨绔才好。
大大小小的,这可是好几十口子呢。
这群纨绔之所以能走到一起,说白了,还就是因为他们身后的家世背景,超人一等。否则,不说包子他们会如何对待,但说这尉氏的几位爷,哪一个不是将眼珠子顶在头顶上的人?
心骄气傲自是不必说了,但就这逼着他人称呼自己为“爷”的行径,又有几人能懂?
因此,关于这群纨绔,稍微一点处理不好,他老魏家也就不用在蜀中混了,呆在南中不回来,和仆蛮僰蛮青衣蛮高地蛮武陵蛮做亲家,也许才是他魏家最好的选择,和归宿。
正在这时候,有人来汇报:“侯爷,外面有人来访,称是您的熟人!”
二人纳闷不已,特别是老魏,“老子都已经‘死’了,‘死人’哪里有什么熟人朋友?莫非是鬼?黑白无常?阎王爷派来的?”
来人却是真真正正的“熟人”。
而且,这个“熟人”,得到魏延极大的尊重。
这是一个身材并不高大的汉子,四十来岁,后世一米七三七四的模样,也不魁梧,相反,身体孱弱得厉害,一直咳嗽不止。
身后跟着一个黑脸大汉,倒是孔武有力的赳赳武夫。
魏延看清楚这个人后,老远就快步赶过去接应,并亲手搀扶着,将那人接到帐内,还让沈腾赶紧煮茶相待。
魏延难得的如此尊重一个人,今天的这个做派,让沈腾十分纳闷。
按说现在这个当口上,不该如此大张旗鼓地接待外人才是,即便被人找上门来,也不该露面的吧。
魏延对那人道:“龙爷大驾光临,老魏我这是蓬荜生辉啊哈哈哈!”
那被称作“龙爷”的汉子却不住地咳嗽,好不容易止住,气喘吁吁地拱手道:“本不该打扰侯爷的,但敝帮艰难啊,侯爷您也是知道的,苟延残喘之际,不得已向侯爷您收点过江船费,还望侯爷您海涵。小人代敝帮妇孺老幼感念侯爷您的大恩大德!”
说着,那人站起来,深深地给魏延一拱到底。
魏延连忙扶起那人,口称“不敢”,搀扶着对方坐下,亲手给他递了一碗茶水过去。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队伍再往前走,就要过长江了,自然需要渡船。
而长江上,但凡大一些的船只,都掌握在一个叫“江州船帮”的手里。
更何况魏延这支千余人的队伍,一人双马,还有许多粮食等,一般的小船,既没有这么大的运力,也不安全。
当带队的人找到江州船帮时,因为此事过于重大,就被上报到帮主龙爷那里了。
关于长江上有专门吃水上饭食的帮派,沈腾一点也不奇怪。
他奇怪的是这船帮的人敢公然来拜访征西大将军,竟然敢公开上门索要说过路过船费!
我靠,这世道,让沈腾有点看不懂了。
这是公然的拦路抢劫啊,比昨天那几个小响马更嚣张更牛逼。
明明知道咱这是蜀汉帝国的军队,明明知道是征西大将军南郑侯,还就来了!
这胆量!这气魄!
说什么好呢?
这跟抢有什么区别!
而且,等于公开地,明火执仗地打劫帝国金库中央银行!
更让他奇怪的是,征西大将军南郑侯爷魏延竟然还觉得被这舵主拜访了,讹诈了,三生有幸,与有荣焉!
我靠!
这是什么曲目!
二人喝着茶水,魏延吩咐魏黑子“去看看一共还有多少军资?都给龙爷送过去。咱们就不要留了,过了长江就是南中,该着他南中都督府管咱们了,吃他娘喝他娘,谁敢不给就抢他娘!”
沈腾不由得一撇嘴巴,“对嘛,这才是我心目中的老军痞嘛!”
这个时代的军队出门,都要带上银子,毕竟这么多人在外面要吃要喝的,军队后勤不一定都跟得上队伍的步伐,军队又不能随意打劫自己国家的老百姓,赊欠可能发生,但只会发生在某些官方大额采买上面。
更多时候,他们需要用银钱支付的。
而铜钱,那么大的量,怎么带?
军队一旦深入敌境,对不起,遇到谁谁倒霉,抢到谁就是谁,抢到什么吃什么,反正,就没有买卖一说。
所谓的“就食于敌”,就是这个意思。
——这个思想,在《孙子兵法》里,就有专门的论述,算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好宝贝儿之一。
很多时候,长官们在派遣军队出征时,就只考虑在自己国家境内的后勤供应,到了敌国境内,如果你还指望着自己国家的后勤辎重,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样的仗,基本上不用打,也就败了。
蜀汉帝国诸葛亮时代,北伐打了那么多的年,哪一次不是败在后勤上?
后世有句话——外行谈战略,内行谈后勤。
其实,沈腾后世特种兵的经历,才让他有这种高度的认知,很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味道在内。
诸葛亮未尝不想就食于敌,但问题是他的敌人没有就不会给他机会啊。
人家司马懿哪一次不是先将自己的地盘上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然后,把小城市都让给你,再然后,你的占领区百姓都嗷嗷待哺了,诸葛慈父大人,您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子民饿死吧?
于是,诸葛亮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情,日夜不停地从蜀道运粮,自己吃,百姓吃。
实在没办法了,便只好动员群众,大家伙儿要不都和我们一起到汉中去吧,给你们房屋,给你们种子,给你们耕牛,不会再挨饿的,真的,骗人是狗。
所以,每一次北伐,都是耗费了大量的粮食,然后带一些陇西的百姓回来。
这样的交易,到底值还是不值,谁人能够说清楚?
但这样的事情,能一不能二,能二不能三。
因为运粮的过程,千辛万苦不说了,人家还会半道打劫。
说白了,你堂堂王师是去战争的,可人家根本就不给你机会,只要守住几个大城市,坚壁清野,然后,吃着火锅唱着歌,等你运粮来。
然后呢?
派出几支小分队,在山道上做响马,或抢劫,或放一把火。
再然后……
你就败了。
运气好些的,还能捞一个全身而退。
运气差些的,基本上连命都丢在这里了。
而曹魏几个倒霉蛋如张合等,在蜀汉北伐战争中战死的,无一不是求功心过于迫切,在人家败退的过程中,勇往直前去追击,中了埋伏,给蜀汉送了人头。
假如不是这样,蜀汉北伐,基本上都做了亏本买卖。
再说眼前,不一会儿,魏黑子拿了几个不大的箱子过来,刚要对魏延汇报下数额什么的,魏延大眼睛一瞪,道:“憨批,蠢货!还不派给龙爷送去!莫非还要劳烦龙爷自己拿去不成?”
那被称“龙爷”的连称不敢,却也只是拱拱手,没有再说什么,很有点受之无愧甘之若饴的样子。
魏黑子二话不说,拎起箱子就出去安排了。
那龙爷话很少,对旁边站立的一个黑脸大汉说道:“老二,还不给大将军叩头感谢——”
旁边那大汉立即“噗通”一声,跪在魏延面前,“砰砰砰”三个响头,额头便是一片殷红,瓮声瓮气地道:“弊帮老幼感念侯爷将军您的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魏延连忙起身将那二当家的搀扶起来,旁边请茶。
那二当家的却连称不敢,依旧规规矩矩地站立在龙爷身后,不发一声。
龙爷冲着老二点点头,又冲着魏延道:“侯爷,您就别客气了,能得您老高看一眼,没有将咱们拒之门外,已经是弊帮的福气,哪里当得起您老请茶。”
说着,龙爷端起茶碗,向魏延和陪同就坐的沈腾做了个请茶的手势。
魏延爷也不客套,端起茶碗饮了一口,忽然扭头发觉旁边还有个沈腾,若不介绍下,实在有点失礼,而且,龙爷亲自前来,旁边一直有个黑大汉,也没有介绍,如此一来,说不定有些话就不好说了,会耽误事情。
“龙爷,我给您介绍下,这小子叫沈腾,字……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魏延这时候忽然发现,每次都是“小子”“臭小子”“沈小子”地叫来叫去,真要上台面的时候,还就在他的“字”这里卡壳了。
沈腾连忙接上魏延的话茬儿,道:“让龙爷您见笑了,小子还没有字呢。”
龙爷倒也没有怎么吃惊,只是冲着沈腾拱拱手,客气地道:“见过沈公子。”
古人对于自己的姓与氏,名与字,一向比较重视,并且有着种种规范要求。
但自秦汉王朝建立之后,在这方面却又显得很是淡漠,一改往朝遗风。
秦国为西域放牧的出身,不讲究。
建立大汉王朝刘邦,身后带着的都是一帮出身垄亩之间的泥腿子,哪里有什么字?
就连刘邦自己在做义军领导人之前,也一直被“刘季刘季”地叫着,就是“刘三儿刘三儿”的意思,还不答应得嘎嘣脆?!
他手下那一帮子开国元勋,除了张良之外,还能找出来一个贵族出身的不?
夏侯婴、萧何、韩信、曹参、彭越、英布……
个顶个地算下来,哪一个不是只有名,没有字的家伙?
但什么事情,走着走着,就变了味道。
武皇帝时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政策的执行,把儒家推到了史无前例的帝王师的高度。
而儒家最喜欢的,便是搞各种框框,来框人,甚至,进而发展到用儒家的那一套,拿下条条框框,来讹人。
姓和氏就没法讲究了,但名和字的讲究,却越来越流行。
到此三国时期,几乎所有的上得了台面的人,都有名与字。
刘备字玄德,张飞字翼德,关羽字云长,曹操字孟德,马超字孟起,司马懿字仲达,张辽字文远……
有名有字,是这个时代的男人的标配。
所以,没有“字”的沈腾,在这个时代,就显得很有点另类。
但龙爷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只是冲沈腾做了一个拱手礼,笑一笑,没有纠结。
但在龙爷的心里,对于这个年轻人的观感,却非常地好,干练,洒脱,随意,并且……亲和力非常强。
还有,沈腾的发型,也很是怪异。
后世的短发,在这个时代,有一个专有名词——髡头。
所谓髡头,亦称髡刑,就是将人的头发剪掉。
儒家特别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法律中就专门针对这一条设置了处罚措施,故意损害你的“身体发肤”。
而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髡发,就是莫大的侮辱,属于已经“辱及先人”的范畴了。
刘备入川之时,来了一个叫彭羕的家伙,就是这样的发型,拜刘璋所赐,因此对刘璋恨之入骨,死心塌地地帮助刘备。
因为刘璋施与他的“髡刑”,已经触及到彭羕做人的底线了。
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你可以杀了我,但你不能辱没我的先人!
而此时,那顶着“髡刑”发型的年轻人,却显得清爽干练,哪里有一丁点被辱没先人的自觉?
然后,他表现出来的从容不迫,淡定内敛,尤其特别。
“此子,必非常人也!”龙爷暗暗点头,在心里已经给沈腾下了极高的评语。
“那么,他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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