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墨师叔。”
墨故知弓着身子,粗重的喘息声一下接着一下。
闻声,她微微抬眼,是裴青寂。
“看来我们不是第一了。”
墨故知手腕还在滴血,那枚血红的玉璧被紧紧攥在手里,散发着微弱的亮光。
裴青寂见状,眼神复杂,良久他说道,“墨师叔,您很强,我不如你。”
墨故知扯出抹笑,听话里的意思,玄天宗用时至少比他们短一半,她觉得这比赛一定有黑幕,怎么就摊上了蛊族秘闻。
“小师叔。”浥青观察到轮椅上那人从出来的那一刻状态就很不对劲,此刻更是在强撑。
“我们先回去吧。”她接过墨故知的轮椅,“反正排名已经出来了。”
第三场比赛,玄天宗第一,玉清宗第二,缥缈宗第三,归一宗第四。
墨故知看了一眼水镜上的排名,还好,前两场都是第一,综合下来排第一的还是归一宗。
“只要下一场,下一场······”
轮椅上的女子不知在嘟囔什么,忽然身子一软,本就弓着的背无意识前倾,一直守在一边的须怀玉眼疾手快接住了倒下的小师叔。
浥青把过脉,“神识耗尽了,······”
“她把幻天一梦转移到自己身上了。”跟在弗唯身后的玄天宗长老开口道。
“毁了所有锚点,在幻境崩塌的最后一刻让自己成为支撑,真是······年少轻狂。”
他看着昏死过去的人,身上血迹斑斑,眼角渗出些许血迹。
那是神识反噬的结果。
毕竟,她那几个师侄最后打碎的幻境,不再是那个城主的,而是她的。
“倒是个,不要命的。”玄天宗长老拍拍弗唯肩膀,也不知是慨叹还是嗤笑,“你们归一宗一脉相传的德行。”
墨故知后仰倒在轮椅上,寻岳怕她受风特意找了个毯子把人盖住。
浥青推着轮椅,起初不觉得古怪,直到路过观众席时竟然收获一大波同情。
对,就是同情。
“唉,这么年轻,果然天妒英才。”
“许是杀孽做多了,遭报应了吧。”
浥青冲出来正想看看哪个该死的敢说她小师叔遭报应,结果一个回头就看见轮椅上盖着一个大白毯。
从上到下把墨故知遮得严严实实,有的位置还渗出些许红色,再一看后面那些人的脸色,尤其寻岳,哭丧啊。
“谁给小师叔盖的毯子。”
浥青磨了磨后槽牙,她觉得演武场上应该提前见点血。
“我!”寻岳举手,屁颠颠跑上前。
浥青忍了又忍,才没在观众席上就把寻岳就地正法。
她深吸口气,“你家盖毯子盖到脸上啊。”
“啊?”寻岳纳闷的挠挠头,“我这不怕小师叔受风嘛。”
“可是你这样像给小师叔送行。”
浥青没忍住瞪了寻岳一眼,“拿下来。”
多吓人啊。
寻岳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还是乖乖照做,把白毯拿下来的一瞬间,观众席上响起齐刷刷的抽气声。
“嘶——”
浥青目光又落回那张露出的脸上,因为神识透支,墨故知的脸看起来更加惨白,分明刚刚还只是嘴角淌下几滴血,此刻却七窍流血,这会儿人阖目歪着头,倒真是“死状凄惨”。
这下别说观众了,浥青都想倒吸一口凉气。
她小心探了探小师叔的脉搏,还好,还活着。
“还是盖回去吧。”
浥青扶额叹息,确实有点吓人。
顶着一路的“注目礼”,归一宗几人回到院落,墨故知刚刚被放在床上,弗唯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站在床榻前看着浥青给墨故知擦拭血迹,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一直被小师妹攥在手里的玉璧此刻却消失不见。
联想到玄天宗长老在演武场说的话,弗唯叹了口气,“浥青,把这个丹药给你小师叔喂下。”
“剩下的。”他扫视了一圈,“都跟我出来,把你们在蛊族经历的都讲一遍。”
置身事外的看客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归一宗这几年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都离不开蛊族。
弗唯定了定神,凝眉望着不省人事的小师妹,只希望,至少等这些孩子成长起来。
墨故知睡得并不安稳,幻天一梦不是她这种程度能够支撑的,因此,四小只毁掉的瞬间于她而言也是解脱。
虽然最后会遭到反噬,但好歹不会爆体而亡。
那块玉璧不知何时与她融为一体,一道陌生神念闯入她的识海,昏沉的绿色团子警惕竖起耳朵。
“你是,相亦?”
识海中墨故知看着幻化出的蛇身,不是幻境中九头蛇的模样,它更像他们归一宗后山的灵蟒。
一道清浅的声音响起,倒不似环境中的桀骜不驯。
“不是你故意把我带出来的吗?”
墨故知笑了一声,倒也没错,在她看到那个孩童手中的玉璧时,就已经察觉,这个相亦分割了一缕魂藏于其中,也算是为自己挣了一丝生机。
“你费尽心机只为求个解脱,我成全你不好吗?”
“无所求的成全才叫成全。”相亦那双绿眸中闪动着凉薄的讥笑,“而你的成全,只是我有你所求的价值罢了。”
“对,也不对。”墨故知下意识想后仰,结果忘了自己在识海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毕竟,你只有我这一根救命稻草,最后的结果,取决于我,成全的定义,当然也取决于我。”
“我是真心救你也好,有所图谋也罢,总归是让你得偿所愿了,不是吗?”
墨故知坐在地上,抬眼望着眼前的巨蟒,眼里是压不住的挑衅。
良久,相亦败下阵来。
“你想知道什么。”
还算有点脑子,墨故知挑眉,打算和对面的巨蟒来一场心与心的对撞。
“上古之时,共工之臣曰相柳氏,九首,以食于九山。”
“你是相柳的后代,我倒是了解过,千年前东海尽头有一兽引发天地异动,降下九九雷劫,可在最后一道时天道降下天谴,导致它飞升失败。”
“这个记载说的就是你吧。”
墨故知盯着那如宝石般的绿眸,有些好看啊。
“让我猜猜后面的事,你渡劫失败,但没有死,盘踞在东海重新修炼,只不过沧海桑田,有人迁徙定居在了那里。”
“人息精气有助你恢复真身,所以你圈养了那里,慢慢形成了一个城池,也就是后来的蛊族。”
相亦垂眸,眼下的人如此渺小,在外面可能都经不住自己一甩,但现在,也是这个人,只要心念一动,就能叫它魂飞魄散。
“说对了一半。”
墨故知挑眉。
“我的确飞升失败,但当时我已经没有力气,陨落之时一个修士救了我,他应该算一个蛊修。”
相亦眼神迷离,像是陷入什么回忆。
“他生来短命,大夫说他活不过十五,家里也放弃他了。”
“据他说,有一个疯老道给了他一本书,以蛊养身,舍弃肉身附于蛊虫之上,就这样,没剩几天可活的他死马当做活马医。”
“他成功了?”墨故知问道。
相亦垂下头,“是,他成功了,只是这种方法太过骇人,他被族人驱逐,一路向东,遇见了我。”
墨故知这下听明白了,敢情这个相亦是二城主。
“蛊城是他建立的?”
相亦点点头,“对,他收留了许多被放逐的修士,这些修士大多研究异术。”
“也就是你们正道所说的邪术。”
墨故知眨眨眼,没有说话,毕竟她也不能说自己也挺喜欢研究歪门邪道的。
“只是蛊这种东西终究不能代替真正的身体,所以他死了。”
“嗯?”墨故知大眼睛划过一丝迷茫,太突然了,就这么死了?
“他就没想过夺舍,或者换身,又或者······”
相亦看墨故知的眼神越来越古怪,墨故知也越来越心虚。
“你还真不像个正道弟子。”
“我只是比较灵活。”墨故知讪讪道,“你继续,继续。”
“其实我也这么想过,只不过他说······”
相亦眼神幽深,他望着前方的虚无,像是有什么人在那。
“在我舍弃肉身那年,过往皆以成灰,贪嗔痴念也随之而去。”
“吾以灵魂生,何事绁尘羁。”
(跑了几天医院,今天更新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