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火光跳跃,映得帐顶的影子忽长忽短,沈括穿着单薄的中衣,翻了个身,毫无形象地打着呼噜,睡得跟个死猪一样。
连日的精兵训练榨干了他的精力,他此刻沉浸在无知无觉的梦境中,任凭外界天崩地裂也难以惊醒。
而另一边,侯宇盘腿而坐,双目紧闭,然而,细看他的姿态,却能察觉到一种令人心悸的暗劲。
依靠他的内功修为,不眠不休几天几夜都不在话下,此刻他虽闭目养神,却对周围的一切动静保持着格外敏锐的警觉。
半夜,微风骤起,营帐轻轻晃动,侯宇猛地睁开双眼。
“来了!”
他的听力捕捉到外头刺耳的布料摩擦声,这声音太轻,以至于常人几乎无法察觉。然而,经历了无数暗杀和刀光剑影的侯宇,早已对杀意敏锐得如螳螂闻风。
他依然保持着半倚着柱子的姿态,视线掠过帐布。
帐布外的火光投下几个交错的影子,侯宇迅速判断出,这是有备而来的刺客。
而且,从那些人影的站位来看,他们显然经过周密布局,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沈括而来。
侯宇嘴角略微上扬,带着几分寒意的讥讽。他手指缓缓搭上短刀的刀柄。
渐渐地,那几个人影离营帐越来越近,甚至已经可以听见铁器轻触的金属声,还有低到几乎听不见的悉悉索索交流。
侯宇屏住呼吸,靠着瞬息之间的心思翻转,判断出这些人当中至少有一人是熟手,另外几人的频繁动作则显得稍显稚嫩。
“杂碎们,居然选在老子的面前动手,也不挑个黄道吉日。”他在心中冷笑。
就在其中一个人影逐渐靠近帐门,作势欲撩起帘布的一瞬,侯宇陡然出手。他的动作迅猛如雷,短刀在夜色中发出一抹狭促的寒光,直接刺向靠得最近的目标!
一声闷哼传来,暗影顿时大乱。外面的人立刻警觉。
他们的动作在经历片刻慌张后迅速恢复冷静,立刻撤退。
然而,侯宇却没有追击,而是退回沈括身旁,眉头微皱。用刀柄轻磕了磕沈括的肩膀,他冷声道:
“沈括,别睡了。今晚怕是有人想要让你去见阎王。”
沈括迷迷糊糊地挣开眼,他还没有从梦境中缓过神来。
“干嘛?难不成桌上的烧鸡没留给你?”
他一边嘀咕一边艰难地坐起身来,发现侯宇神色冷峻,而帐内空气中多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味。
“有人想让你命丧黄泉。”侯宇的语气冷冰冰的,手指朝不远处的地板上指了指。沈括下意识顺着方向看过去。
昏暗的灯火下,一个全身夜行衣的尸体赫然摊倒在地,身体已然僵硬,胸膛上鲜血潺潺,染红了一大片衣襟。
沈括愣了一下,愈发彻底清醒了。他皱了皱眉,张口道:“怎么回事?刺客?”
“不仅是刺客,”侯宇说罢,蹲下身,上前一把抓住尸体衣领,将刺客的夜行衣扯了下来。
衣料发出刺耳的撕裂声,而下一秒,露出的却是一套熟悉的甲胄,那是大秦军营中士兵的制式服装。
看到这一幕,沈括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睡意全无。他咬了咬牙,眉头皱得紧紧的,心底寒意渐浓:“混进来的?还是……自己人?”
外头的脚步声已然传近,巡逻的士兵显然听到了动静,已经朝这边聚拢过来。不多时,帐篷被掀开,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鱼贯而入。
看到地上的尸体,领头的一人眉头一皱:“发生了什么?是谁闯入军营!”
侯宇冷冷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回答,只是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地上已经被扒了一半外衣的尸体,用看戏的语气说道:“你们自己看看,看看这位好兄弟是什么来头。”
士兵们低头一看,顿时一个个面面相觑,神色变得古怪。有人低声惊呼:“这是……咱们的甲胄?”
沈括站起身来,眼神冰冷。他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慢条斯理地披上外袍,将自己的头发简单地束好。
他幽幽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不是江湖刺客,而是咱们的大秦同袍啊。”他的声音不大,却寒意刺骨,听得在场所有人心头一颤。
侯宇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瞟了那些士兵一眼,用一种轻描淡写却带着刺痛的调子说道:
“你们军营里居然藏了这样的玩意儿,好啊,真的是个好地方。”
帐外寒风卷起,伴随着乱烁的火把光影,一道高大的身影匆匆迈步而至。
随着脚步声渐近,帐篷门帘被猛然掀起,一阵冷风灌入帐内,火光摇曳,映得来人的面容如雕像般冷峻。
蒙恬,一身铠甲未卸,环视帐内的景象。他的目光落在那具倒地的尸体上,眼中寒光一闪。
他大步上前,蹲下身细细查看,伸手掰开刺客的手指,指芸处隐约有一层薄茧。接着,他冷冷地抬起头。
“这可不是个外行,指尖的老茧分明是多年习弓所致。是从军营里挑出来的好手,竟然成了刺客?”
沈括靠在帐内的一根柱子旁,披着单薄的袍子,面色平静,而侯宇则半倚在桌边,黑眸中掠过一抹冷笑,却没作声。帐内,肃杀之气弥漫。
蒙恬站起身,转头对身后守在门口的亲兵低声命令:“传我的令,立刻集合全营士兵!我要亲自逐一盘查,看看到底是哪条疯狗敢坏了大秦军规!”
“不急。”沈括开口了。他的声音虽不响,慢条斯理地走到尸体旁,蹲下身注视着那张死气沉沉的脸,又伸手轻轻拨开对方的甲胄,手指触摸到某处时微微一顿。
“将军,您在自己的军营里大动干戈,恐怕不妥。”
他缓缓站起身,理了理袖口,“您愿意赌一把,这些人背后的买主会不会就等着看您自乱阵脚?”
蒙恬皱起眉头,沉声问:“你在怀疑什么?”
“怀疑?”沈括微微一笑,眼中掠过一抹寒意。
“我可不是怀疑,我几乎可以断定,这些人不单想杀我,还想栽赃嫁祸,搅乱军营,乃至毁掉您这位秦国顶梁柱的好名声。”
说罢,沈括从尸体的衣襟中掏出一样东西,朝蒙恬晃了晃,那是一块刻着大秦军号的木牌。
“将军,您注意到了没有,这尸体的身份标记是这么赤裸裸的放在外面,简直就像……是故意让我们发现的。”
侯宇适时插话,语带讥讽:“将这事闹大可容易,难保明日您与军中同袍锋芒相对,黑锅背了,那些下‘棋’的人可正好在外看戏了。”
蒙恬眉头皱得更紧,沉默片刻,他心中略有几分动摇,但仍不甘心地问:“那依你呢,沈大人?难不成我们就这样把这事放下,留着这些暗流在军中作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