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乔氏听得浑身颤抖,可却不敢置信。
这怎么可能?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闵悦希难道是个死人?就不知道向家里求救?
与其让她相信闵悦希所说的一切,还不如让她相信,这一切都是闵悦希编造出来骗取她原谅的谎言!
看到闵乔氏眼中的质疑,闵悦希面露苦涩:“我知道,祖母一定想问我为何不将事情告诉家里。”
“呵呵,我也想啊。可是,我不敢!”
“路明手上有各种毒药!他让我见识到了那些毒药的危害和中毒之人的惨状!”
“他威胁我,我若是敢回家说半句他的不是,他就要凭着鱼死网破,让闵家人死绝!”
“不仅如此,他还多次给我下毒,让我体验什么叫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好多次,每当我以为自己会死的时候,他又用解药将我的命救了回来!”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终于,我畏惧了,退缩了,彻底在他那五花八门的毒药攻势下,丧失了反抗的能力!”
“我恨他,却不敢反抗他!”
“我想死,却终日被他的人看守着,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于是,在路明的诱导下,对祖母的恨,成了我痛苦生活中唯一的支撑!”
“如果不是祖母,我不会嫁给路明!”
“如果不是祖母,我也不会经历这一切苦痛折磨!”
“是祖母逼着我嫁给路明的,是祖母亲手将我推入了火坑!”
“我恨祖母!我痛不欲生,我也要祖母生不如死!”
……
闵悦希讲述着自己悲惨的前世,也剖析着自己前世对闵乔氏的怨恨。
直到这一刻,看着痛苦痛哭,浑身颤抖的闵悦希,闵乔氏才终于相信,闵悦希之前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在闵悦希身上的!
也是直到这一刻,她才恍然意识到,原来上辈子她所谓的为了闵悦希好,并不是真的对她好!
她强加在她身上的,除了她的一厢情愿之外,更是她的自以为是!
她自以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闵悦希好,可事实上,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宣平侯府的名声!都是为了替心爱的男人闵纪守护好宣平侯府!
所以,上辈子是她对不起闵悦希?是她将闵悦希推入了火坑?
所以,闵悦希联合众人对她下毒,对她落井下石讽刺挖苦,都是她罪有应得、咎由自取?
难道,上辈子她真的做错了吗?
这一刻,闵乔氏整个人都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闵悦希膝行上前,伸手拉住了闵乔氏的裙摆。
闵乔氏回过神来,低下头,迎面看到血泪满面的闵悦希正神情恳求的仰头望着自己。
“祖母,上辈子的事情我们就让他过去吧!”
闵悦希恳求道:“这辈子,让我们一起守护亲人,守护侯府好不好?”
看着形容狼狈,豁达通透的闵悦希,闵乔氏很想答应她的请求,她觉得自己只差一点点就要答应她的请求了。
可是,现在的她终归不是上辈子的她!这辈子的她,只想自私的为自己而活!
不管上辈子她做的一切是对是错,但终归是她众叛亲离,死不瞑目,结局凄惨。而闵悦希所说的一切,她都没有亲眼看到!
所以,等她张开嘴,说出来的话就是斩钉截铁的两个字:“不好!”
闵悦希错愕的看着闵乔氏,眼中闪过一抹黯然,“祖母还是不能原谅我上辈子对祖母做的事情吗?”
闵乔氏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就像你说的,上辈子的事过去也就过去了。如果我还念念不忘,满心怨愤,那我就该在重生的第一时间将你们这群不肖子孙统统杀掉,以除后患!”
“但是,我并没有那样做不是吗?”
“祖母!”闵悦希目光灼灼的看着闵乔氏,“我就知道,祖母始终还是在乎我们的!祖母……”
闵乔氏抬手打断闵悦希接下来的话,语气决绝的继续说道:“放任你们自生自灭,而我,独善己身,安心过我自己的养老生活。这是我对你们最后的仁慈!”
“祖母……”闵悦希眼中的光亮渐渐熄灭,一声祖母叫得愁肠百结。
可闵乔氏依然不为所动,她只是冷冷的提醒道:“管好你自己,也管好你在乎的所有人。别再来打搅我的平静生活,也别犯到我手上!你知道的,我不会对任何人心软,更不会对任何人手软。”
闵悦希浑身一颤,脸色一点一点变白,直到毫无血色。
“走吧,带着你娘回去。”
闵乔氏默然的看着闵悦希,“郑太夫人的事情,我知道你娘只是被人利用了。所以,这次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饶过她这次。不过,仅此一次!”
“我明白。多谢祖母。”
闵悦希答应着,又给闵乔氏磕了一个头,“那我就先带着我娘回去了。”
闵乔氏点头。
闵悦希这才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强忍着眩晕和疼痛,一步一步缓缓朝外走去。单薄的背影落寞而悲凉。
闵乔氏收回目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很快,门外传来吴氏惊天动地的呼喊声:“希儿!希儿,你这是怎么啦?来人呐,快去请大夫!”
走出堂屋大门的那一刻,闵悦希终于体力不支,朝着吴氏怀里倒了下去。
看着满脸焦急,泪水直落的吴氏,闵悦希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容,安慰她道:“娘别急,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看看你这一头一脸的血!流了这么多血,怎么会没事?怎么会没事?”
吴氏不可抑制的放声痛哭,“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这样!上次去晋国公府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都是我的错!是我蠢,是我笨,是我连累了你!……”
吴氏自责不已,恨不得以身代之。
很快,闵悦希被人抬回了入云轩,大夫也过来给她看过了,说于性命无忧,只是两次磕破头都磕在同一个地方,以后怕是要留疤了。
对此,闵悦希不以为意。她已经伤了身子,子嗣艰难。和这相比,额头留疤,根本算不得什么。
而且,如果能用毁容的方式,让祖母怜惜她一二,她觉得一点都不会亏!
只是不知道祖母会不会因此而心软。
闵悦希闭上眼睛,两行清泪,缓缓滑落。
想来,应该是不会的。
因为,连她上辈子所经受的苦痛折磨都没能让祖母心软!祖母又怎么会因为她毁容这种小事而对她心生怜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