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黑。
李禾曦用晚饭，在凉亭中散步消食。
有嬷嬷来报说是驸马求见。
等李禾曦悠悠来到静园时，陆之远已在屋内等着。
他神情憔悴又显得严肃，看来连日来让他心神烦躁不已。
不仅和陆老夫人母子之间出了裂痕，陆家以次充好捐赠安济坊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出尽了丑闻。
连平日结好的好友都疏远了许多。
作为男人他的自尊心无法容许被践踏，怅然若失下竟然兜兜转转来到了公主府。
“你来做什么！”
墨黑的天色下，前头的侍儿提着灯笼照在地面上宛如一个黑窟窿，她抬脚跨入，一个眼神也不给，转身进了里屋。
陆之远心里那点怜惜转瞬即逝，剩下的是男人自尊被忽视的不悦。
他被一句“你来做什么”唤得回过神来，几乎是本能的蹙起眉尖，“使性子一次就够了，一而再再而三就没意思了，我不是告诉过你，欲擒故纵的套路用在我身上没用。”
面对他如此自信的反问，李禾曦嗤笑道：“驸马若是来逞口舌之争，本宫没这时间和你奉陪，崔嬷嬷，送客。”
陆之远当即变色道：“昭昭温柔娴熟，有才有品，和你这样泼辣蛮横的一个人天壤之别，你得空应该多向她学习。”
李禾曦冷笑道：“去学她一个闺阁女子如何勾引外男还是学她无媒就和人苟合生下野种？”
“还是说驸马就喜欢这样放荡不堪毫无礼义廉耻的女子？”
“那这就好办了，青楼楚馆多得是，哪个不比她秦氏貌美，不比秦氏温柔？”
“驸马若喜欢，本宫照样去青楼楚馆给驸马纳上十房八房美娇娘。”
他并不是真心要李禾曦去学那秦昭昭，而是让她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他始终觉得李禾曦只是空有一副皮囊，她犹如一棵枯木，令人了无生趣。
唯一，还能略看看的就只有公主这个头衔。
越是能将她拿捏，他心里越有满足和成就感。
如今李禾曦的态度却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越行越远，他有些慌乱了。
过去的李禾曦在知道陆之远不喜欢她的时候，她有难过，她有自责，还有对自己的怀疑。
她甚至有段时间去学秦昭昭的一颦一笑，去临摹秦昭昭的字帖，去弹奏并不擅长的古琴，可陆之远那巴掌就迎了上来，当着她的面，将她的字帖撕毁，古琴摔断。
他说，“昭昭出淤泥而不染，而你东施效颦，俗不可耐。”
后来在她的反思下，这世间万物都是讲究门当户对，所谓龙找龙，凤找凤，乌龟配王八，破锅配烂盖，这一口锅里怎么能出来俩味,总不能你也给自己染上一身屎味。
李禾曦见他沉默不语，下逐客令：“本宫累了，驸马请回吧。”
陆之远心中本就一团火气无处发泄，被她扫面，不觉又生了几分不快。
他抬眸，正好案上烛光照映在她淡妆娇面上，他下意识的搓了搓手指，发髻微偏，宿妆之下，增添了几分不经意的风情和淡雅，心中起了狎昵心思。
他大步向前一把扣住李禾曦的手腕，紧紧盯着她的双眸。
“今晚我不走了。”
李禾曦停下脚步，偏头看他，眼里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驸马，本宫身子不适，你还是让秦姨娘伺候你吧。”
说完，将陆之远的手狠狠甩开，踱步向前走去，豆蔻才放下珠帘。
珠子跳跃而下，宛如一道巨大的瀑布，将他二人隔绝开。
陆之远有些愣然李禾曦会挣脱他的手，看着悬在半空中的手，还想上前争辩。
豆蔻拦身道：“驸马，长公主说了她今日不适，还请驸马回府。”
“放肆，我和公主的床笫之事你一个奴才有什么可置喙的。”
而后又放缓了语气，看向被珠帘隐在里面的李禾曦，“你既然不适，那我更应该留在这里照顾你了。”
李禾曦以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口气寒声道：“驸马你不是御医，又不能包治百病，留在这儿也无济于事，退下吧。”
这是李禾曦第二次拒绝陆之远的邀请了，过去都是她盛装打扮痴痴地等着他来静园，现在却是上脸给他看了。
他捏紧拳头，女子间的把戏他看得太多了，出言道：“我陆家娶妻不是娶一尊菩萨而是要娶一门能替陆家生儿育女的夫人，公主，你真舍得我走？你可要想好，若我走了，这样的机会可就没有下次了。”
呵。
他是哪来的自信？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狗模样？
她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陆之远想要和她同房，不过是出于男人的自尊心和面子，女人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朵菟丝花是泻\/火的工具。
高兴时看两眼，恼羞时从前的甜言蜜语就能变成砒霜。
和他呼吸在一片天地，实在是令人作呕。
李禾曦直接无视他的话语，往里面走去。
珠帘后的长裙漾起一点涟漪，腰间系着的玉铛泠泠作响，让他晃了晃心思，很快那脚步声覆灭了那点旖旎。
陆之远浑身发冷，隐隐有种不安，“今日我来公主府前，露莹十分舍不得我离去，就是香云也无时无刻不在盼着我，既然公主如此大度，那我岂可辜负公主的一片美意。”
说完这句话，他转过身眼里闪过一重快意，加快了脚步往外走去。
不若高贵还是低贱，女子从来就要是依附于男子，若失了他的宠爱，就好比鱼儿离不开水，看她能犟到几时，还不是求着他不要离开。
这样想着不觉又放慢了脚步，不出意外李禾曦该追出来了。
“驸马！”
刚跨出台阶，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
他压下心中的窃喜，停下脚步，回头一看，是缓缓而来的豆蔻。
“长公主让婢子传话，公主喜清静，以后驸马无事就不用特来公主府请安了！”
要求同房被说成了来请安，他极为受窘。
他眼前浮起李禾曦娇艳美丽的脸庞，心中不觉狠狠一绌，像是被深藏的珍贵的东西在一点一点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