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隆满身是血，看得唐念心惊胆战。
她本该害怕的，但第一反应却是关心地问：“你受伤了，哪里受伤了？”
龙隆藏起胳膊，温声说：“我没事，不小心被划了几刀，死不了。”
“流这么多血还叫没事？”唐念急切地说：“为什么不去医院？”
龙隆不语，目光与冷面男人对视一眼，冷面男人立刻走到车头，坐上了副驾驶。
那男人应该是龙隆的下属，他看向自家老板的眼神里也充满关心，却从头到尾没有主动劝他去就医。
这或许就是他们的处事做派，但唐念却无法漠视，忍不住又说了一遍：“老陈，去最近的医院。”
老陈一听，下意识启动发动机，坐在副驾驶的冷面男人却用枪抵住了他的脑门。
唐念一惊，与此同时，她的手也被龙隆按住。
龙隆握着她的手，柔声说：“姐姐，我不需要去医院。”
“可是你的伤口还在流血。”这伤口鲜血淋漓，唐念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龙隆用衣服挡住胳膊，以掩耳盗铃的方式安慰唐念说：“这样就不流了。”
唐念：“……”
唐念还想再说，这时副驾驶上的冷面男人低声催促：“老板，该走了。”
龙隆当即犹豫了一下，“附近没车了？”
“没……”
冷面男人话没说完，四周忽然响起一声鞭炮声。
他顿时紧张起来，一面叫老陈马上开车，一面伏在窗口，戒备地盯着窗外。
老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胜在听话，只见他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嗖”地飞出去了。
唐念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奇怪他们为什么对鞭炮声音这么敏感，龙隆已经一把圈住她的脖子，把她摁了下去。
“怎么了？”唐念猫着腰，艰难地问。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因为看到龙隆一脸严肃愤怒的表情，唐念骤然明白过来，那不是什么鞭炮声，那是枪声。
车子扬长而去，老陈毕竟是经验丰富的老司机，没一会儿已经拐了三条街。
直到这时，龙隆才扶着唐念直起身来。
唐念看着他满身血迹，陷入沉思。
枪声，他到底做了什么？
“我……我应该往哪儿开啊？”
老陈被迫营业，又不知道目的地，迷迷糊糊开了一阵，也没有人告诉他路线，只能颤颤巍巍地问了句。
冷面男人指着前面的路说：“上高速，去江城。”
老陈哑然道：“江城？江城离这里有三个小时的路程，我们去江城干什么？唐总还要上班啊。”
枪口再次指向老陈的脑袋，冷面男人冷漠地说：“叫你去就去，废什么话。”
老陈不敢不从，眼神哀怨。
听到唐念要去上班，龙隆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对唐念说：“抱歉啊，打扰姐姐工作了。我想麻烦姐姐送我到一个地方，到了那里，姐姐随时可以离开。”
唐念心想，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龙隆看出她的勉强，温声说：“姐姐可以拒绝。”
唐念一愣，冷面男人听到后，立刻紧张地说：“老板，事态紧急，不能……”
“住嘴。”龙隆喝斥，“这是我姐姐。”
唐念更加愣住，她算哪门子的姐姐啊。
如果换在以前，即使龙隆这么说，唐念也不会吃这一套。但今天，或许是因为他的伤势，或许是因为冷面男人的话，又或许是因为他们神神秘秘的特殊做派，唐念犹豫了。
“我就帮你这一次。”唐念说。
“谢谢姐姐。”龙隆仿佛早就预料到她的心软，毫不意外。
唐念发了善心，对他的感谢却只有别扭。这人的脾气太古怪了，高兴时春风满面，生气时雷霆万钧。有时似乎高高在上，有时好像只要一点点好意，就足以温暖他了。
车子继续向前，驶上高速，在140码的速度中狂奔。
唐念一面担心车速，一面又要担心龙隆的胳膊。血腥味弥漫着整个车厢，半个小时后，她终于忍不住了：“你的手真的没事吗？”
龙隆只是轻轻触碰了一下，说：“没事，血已经止住了。”
“路过服务区要不要问一下，看看有没有止血带之类的东西？”
冷面男人冷冷地说：“不能停车。”
唐念皱眉，心想我又不是为了自己，真是个冷漠无情的人。
龙隆似乎看出她的委屈，不免失笑。半晌，他说：“下一个服务区停一下。”
冷面男惊呼：“老板，我们不能停，万一……”
龙隆举手，示意他住口：“一会儿时间不要紧的。我饿了，难道你们不饿吗？姐姐，能麻烦你的司机去帮我们买点东西吗？只是动作要快一点。”
老陈立刻跳下车，买东西去了。
唐念却忍不住打量起眯眼休息的龙隆，她确实饿了，早饭没吃，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好几声，他居然都听见了。
面包买来，老陈又急急忙忙上路。龙隆拿着购物袋，自己却没吃，先递给唐念：“姐姐先吃。”
唐念也没吃，接过老陈拿来的急救包，一心想先帮他包扎伤口。
然而当她从急救包里翻出一堆急救物品，绷带，止血带，创可贴，碘伏消毒液……
唐念：“……”
这些东西有使用说明书吗？
她只会用创可贴啊。
龙隆看出她的茫然，不待她说话，自己就快速处理起来。动作之迅速，就像唐念用筷子一样娴熟。
他一边处理一边解释：“这些对我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唐念不是没有在电视上看到过他们这类人，但真实听见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酸。
龙隆处理完，在唐念的逼迫下吃了一点面包，随后打起盹来。
经过长时间的奔波，冷面男也稍稍放下戒备，可能是看老陈开车辛苦，路上还主动给他喂吃的和水。
于是格格不入的一行四人，在车上度过了度日如年的三个小时，终于下了高速。
来到江城，老陈在冷面男的指导下，直奔郊区一栋别墅。
……………………
别墅。
这是一栋乡间的小别墅，四周都是田野。老陈按照冷面男的指示，将车子停在路边。
车上，冷面男警惕地望着四周。
龙隆则淡定许多，平静地对唐念说：“姐姐，就送到这儿吧，谢谢你送我来，你们可以走了。”
说完，他看向老陈，笑眯眯地说出威胁的话：“回去之后别乱说哦。”
老陈怔怔点头。
龙隆正要下车，唐念忽然抓住他的手，不知为何，她心里莫名不安：“你确定这里是安全的吗？”
龙隆平静的眼眸中露出明亮的光，“你放心，这里很安全。”
得到他的笃定，唐念这才放心。但龙隆下了车，唐念依旧停在原地，直到看见他进了别墅，才对老陈说：“我们走吧。”
老陈早就想走了，听到这话，一个大大的360度转弯，刚摆正车身，别墅里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枪响。
唐念心猛地一跳，一回头就看到冷面男护着龙隆跑了出来。
龙隆似乎没有受伤，冷面男却大腿中了一枪，鲜血淋漓，跛着脚，跑得非常痛苦。
他对着车大喊：“别走，快救救我老板。”
老陈也听出了枪声，满眼恐惧。但毕竟是唐念的革命老搭档，不至于拔腿就跑。他看着后视镜里善良心软的唐念，郑重地说：“唐总，这不是我们能管的事，走吧。”
“可是不管，他们会死的。”
老陈说：“他们这种人，当初做这些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不会有明天的。”
是这样吗？
唐念伸头探出窗外，望向龙隆。
他眼睛里，没有惊恐，没有恳求，没有悲愤。
最重要的是，没有一点求生欲。
就好像，已经做好了下一秒死去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