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远看她一脸理直气壮的模样，嘴角抽了抽。
什么涉世未深小白兔，亏他还想着出来教教她，让她懂一些男女常识。
结果，人家比他还熟练。
等等，什么叫军区那么多好看的。
他心头一口气就又上来了，他之前没想错，从一开始，她就是图好玩！
她从不是真心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只是图短暂欢愉。
甚至，只是图色。
有了更好看的，她可以立马另投他人，甚至理直气壮。
傅清远眸子眯了眯，卷着暗色的浪潮。
“叶宜家，你之前说，我们做情人，还作数吗？”
啊？
正等着狂风暴雨的叶宜家愣愣抬头，看着对面人雕塑般的面庞：“作...数啊。”
“好啊，那就做情人吧。”
叶宜家呆了。
不是玩穿了吗，怎么还得到了奖赏。
不，傅清远这种级别，可是金奖。
可是，下一步呢？
傅清远话一出口也愣住了，才反应过来自己气上头说了什么。
下一秒，怀里便突进女孩娇娇软软的身子。
叶宜家使劲抱住这腰，嘶哈嘶哈，果然和她想象的一样。
劲瘦却有力，隔着白衬衫也能感受到男人的热气。
傅清远脸已经爆红，一把将她推开。
“你，你一个女孩子。”
被推开的叶宜家无辜眨眼，不是答应了吗，还不能亲亲抱抱吗？
哦对，这人来人往的让别人看见怎么办。
她灿然一笑：“周六下午两点我们去看电影吧，红星电影院见。”
女孩说完就溜得飞快，徒留傅清远愣在原地，面红耳赤。
事情越来越糟糕了。
他怎么了，居然会答应和她做这种关系。
而且接下来还要私会......
不行，他一定要说清楚，要跟她断干净。
叶宜家本人，高高兴兴骑着自行车就回了家。
她就说，三个月内一定追到，你看看。
她蹦跳着推开家门，叶琛在楼底下练拳，刘爱花在外面跟大妈边唠嗑边洗菜，四姐还在看书准备面试。
叶建国正看着报纸，听到动静看了眼钟：“你三哥怎么这个点还不回来？”
“可能厂里有啥事吧，晚饭时应该就回来了。”
叶宜家浑不在意，推开房门就要去洗头。
她新买了香膏，一定要洗的香喷喷的。
而被家里人念着的叶青，正低头做着报表。
工会要统计单身工人数量举办联谊活动，新来的自然是要承担前期数据统计走访这些累活，这一周他都在忙这个。
突然，桌上放了杯热茶，旁边还有罐黄澄澄的水果罐头。
叶青抬头，就看见了笑得一脸喜气的李芳芳。
“叶青，这是我妈妈做的水果罐头，特别好吃，给你的。”
叶青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桌仓里是里芳芳给他的糖，手旁还有她中午塞给他的苹果，现在又送水果罐头。
这些都是稀罕物件，可她能随意拿出来送人，一看就是家庭条件好，还被宠得很好。
喜欢一个人，就大大咧咧拼命给他送东西，一点都不掩藏也不用掩藏。
叶青眉头颤了颤：“李芳芳同志，我真的...”
“叫我芳芳就行。”
拒绝的话还未出口，就被对面女孩难得的娇羞打断，她低下头拧着辫子，一副天真小女孩姿态。
这一幕，也落入了要来工会给文件的柳依依眼里。
女孩穿着黄色布拉吉，红着脸低头，桌旁清俊少年仰着头看她，眉目专注。
柳依依攥紧了手，呼吸都一滞。
以前高中时，他们俩也是这样，一个坐一个站，一起谈论诗词歌赋，谈论风花雪月。
“叶青？你是什么时候来工会的哇。”
柳依依轻笑着走进去，斜斜倚靠在了他桌子边，一派熟稔姿态。
李芳芳一愣，这不是那个厂花吗？
“你们俩认识？”
柳依依仰起头不露痕迹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我们一个院长大的，从小一块上学。”
“我第一次来例假，都是叶青去给我买的月事带。”
她轻笑说得自然，听在李芳芳耳中却如巨雷。
叶青是不是喜欢她，呜呜我肯定没有机会了。
李芳芳黯然低下头：“行，那你们聊，我先回家......”,话还未开口，就被胳膊上一只清瘦的手拽住。
李芳芳惊讶张大嘴，看着托住她胳膊的男人，他们，离得这么近。
她几乎靠到了他胸前。
“谢谢你的水果罐头，我送你回家吧。”
李芳芳还在发懵中，就被拉了出去。
“叶青，你别后悔！”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女声。
李芳芳清醒了些，想回头却被拉得越来越快，始终没松开她的男人，头也不回走在前方。
一口气走到厂区门口，前面人才松开她手。
叶青呼了一口气，有些尴尬摸头：“你家在哪个方向啊？”
李芳芳抿了抿嘴，还是强笑出来，手指着右边。
“就在国营商店后面的院里。”
两人一路无话，穿过两条街就到了李芳芳家院子门口。
“再见，我也回家了。”
告别完，叶青转身就要走。
“叶青，你有喜欢的人吗?”
后面传来女孩柔柔的质问，叶青停下了脚步。
“你别回头！”
他顿住了头，沉默半晌，才说：“没有。”
他与柳依依，早就是八百年前的老黄历了。
从她头也不回要跟他断了那天开始。
他看着她在各个男人里挑选犹疑，看着她勾着赵家明游刃有余。
但是这些，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刚才失态，只是因为她提到了以前的事，以前两个人都不明白嫁娶要彩礼嫁妆，要工作家世时，互相喜欢的时期。
他分得清清楚楚，现在的柳依依，和以前的她是两个人。
李芳芳才深吸一口气：“那我想说，我喜欢你，我想做你对象。”
“我家条件不错，厂里也有很多人想给我介绍，但他们我都不喜欢。”
“我会做菜，有工作，我长得也不丑，叶青，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女孩说到最后，语气都带着颤抖。
叶青也始终没有回头。
他心底涌起一股暗潮，不是感情上的情愫，是冲击。
冲击于她充满勇气的表白，冲击于不回头也能想象得出的，她眼底璨若星火的热情。
“我家里条件可不好，没有多少彩礼，甚至连娶妻住的房子都没有。”
“我是个病秧子，每个月药费就要10块钱。”
也是因为这个，柳依依在一知事的年纪迅速和他划清了界限。
叶青单手插着兜，仰头看着天回道。
身后，没了声音。
叶青没多少惊讶地勾起嘴角，丝毫不意外。
他刚要踏出步子回家，腰间，就被一双细弱手臂揽住。
“我家里有钱，我是独生女，我每个月有20块钱工资，以后还会涨，我养你好不好。”
叶青：......
从小被大院孩子骂小白脸，没想到，真成了小白脸了。
直到走回家，他还陷在刚刚冲击中有些发愣。
李芳芳说完那些话就跑开了，叶青不是不感动，但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她图啥？
他什么也带不了给她。
走到大院口，他又看见了柳依依，站在门口盯着他。
“叶青，你跟那个工会女干事是什么关系?”
叶青不回话，侧过身，就要避开她进门。
“你别忘了，我15岁那年的生日愿望。”
这话一出，叶青脚步顿住了。
15岁那年，他在郊外河边给柳依依过了第一个生日。
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他藏起来的鸡蛋。
“你说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是一辈子都要保护我，不让我难过伤心。”
叶青垂下眼帘，眼底闪过一抹凉色。
“我没做到吗，你跟赵家明，跟机械厂的工人相亲，我一句话都没说过。”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也不会拦着你做你想做的事。”
“那以后呢？”柳依依紧紧盯着他神色，以后你还会帮我吗？
上次父亲喝酒打人进了局子，是叶青去帮她捞的。
不，是这么多年每次。
即使他们分道扬镳了。
家里的烂事她根本不敢告诉赵家明，而叶青，永远会在背后默默帮她。
只要她需要。
那假若他有了对象，甚至结了婚，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站在她身后了。
叶青默了默：“会吧。”
他头也不回，转身进了大院。
男人清瘦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柳依依还怔在原地。
记忆里的少年，都长成男人了。
“嚯！”
耳边突然一声，吓得柳依依一跳。
一身皮夹克，涂着头油的赵家明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怎么站这发呆？”
“你要的那什么什么托拉斯基的小说，我可托人在省城旧书店买到了！”
闻着他满头头油味，看着眉宇间轻佻蠢笨模样。
和方才青竹气味相差甚远。
柳依依不露痕迹蹙了下眉，接过密封着的书。
“是列夫.托尔斯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