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山林本不应该属于人，但同样也是不知道多久以前，有那么一群人举着火把将属于万灵的世界硬生生开凿出来人的世界。
卧牛山区域广泛，可大指方圆千里乃至更远，也可小指那一座山头，对于卧牛村的人更多是后者。
“这般火光下去，恐怕深山的一些老妖会忍不住出来打打牙祭吧。”
天有繁星，地有灶光，于山脚看向卧牛山上，只见一片浓墨中出现不少点点摇曳的橘黄，看上去便如腐草萤光般瞩目。
道成一乘坐在黑鳞马上，看着这样的景色，打发时间般的聊起来话题。
“那么岂不是更好，多几头妖便是多几个功绩，现在看过去便是显眼的很不是吗？那边火灭了过去瞧瞧便是。”
牟青红扬着肩膀处的头发，此时上马的她更多了几分英气，而对于山上人的性命，却是丝毫不在乎的。
“毕竟老妖可不会那么容易中陷阱，王朝犁庭扫穴的荡妖”
十年荡妖，出于妖本身就是武道最好的良药，因此也算是人人尽心尽力的好差事，但是奈何妖本就是自厮杀而出，吞人孕灵，武师便基本上有了思考的智慧，打不过自然是会躲的。
但它们也不傻，真挑衅了地方也是活不长，因此每年也只是零零碎碎的吃人，了不起的便是在山中建立村子，引诱别人生育然后吃下去。
卧牛山有老妖这点牟青红不怀疑，但是她却不怕那些老妖出来，打过才知道能不能打！
但道成一对此的想法却相反，但凡真有妖出来，他立马跑路，被别人追着杀的感觉有一次就够了。
同时他的左眼链接着那乌鸦和血鹏，以高空视角将卧牛山的一切尽入眼底，而在高空视线的地图里，地面那些同样移植了道成一血肉动物带着蛊虫开始行动。
这种控制是具备延迟性的，十分不便利，但他的精神和意识处理是有局限的，等他把大脑进一步开发意识强度跟上去便更好一些。
也是这时候，在牛狩惨死的地方，过去那个幸运被道成一选中的猎户再一次寻着感觉到了这里。
“我记得，我应该是从这里走的。”
人的记忆是有障碍性的，对于重复的标识总是容易替换其他记忆的景象，在黑熊和死亡的威胁里，这个猎户并不是很记得自己从哪里找到那个玉蟾。
于是便只能故地重游的返回牛狩死的地方，不过这一趟并不顺利，因为其他猎户也在，对于他这个幸运儿，他们嘴上说着运气，内心却是嫉妒的要死。
路上不仅破坏痕迹，而且还一路尾随了他，准备看看他到底是在哪里找到遗迹，如果不是被廖家抓到了，他早带着银子跑了！
“说起来为什么牛家和牟家不派人来啊，真孬！”
猎户骂骂咧咧的，脸上的面罩却是丝毫不敢扯掉，生怕那森林里的某个火光就发现了是他然后追过来。
看到骸骨没有变后，猎户调整着脚部和方向，一会对着这头，一会对着那头，摇摇摆摆的，看不出是找东西，反而是喝醉了撒泼。
有人自然是见不得他这样，于是在黑暗里，有别于人类的喘息声和叫声响起，伴随着厚重物体踩在枯枝落叶上的声音。
这个声音叫猎户身子一僵，举着火把的他僵硬的返头，然后便是看到了那黝黑皮肤，绿油油眼睛，身形庞大的黑熊从黑暗里出来。
“！！！”
在喉咙发声前，他的身体便是在肌肉记忆里瞬间跑开起来，连火都直接丢开的朝着远处逃跑，方向都来不及辨认。
“妖！熊妖！我找到了!”
也是逃走好一会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扯开嗓子，喊着熊妖出现，因为这里可不是只有普通人的他们，还有武者!武师!
但逃走的猎户却不知道，身后的可不是什么熊妖，看着那跑开的猎户和落在地面的火。
一个卧牛村猎户从那黑熊里面钻出来骂骂咧咧的踩灭着火，生怕一场火灾将这里烧了。
“你们快去追那小子，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遗迹!”
山是万万烧不得的，如果烧了会有大事发生!这是印的卧牛村每个人从小听到的箴言!
说来也是奇怪，这本来是干柴烈火的秋季山林，在遇到火后却是很快被扑灭起来，不见半点火星。
而其他猎户也是带着熊皮快速追了上去，他们自然是看不惯大家死的死，伤的伤，偏偏有小子发了财!
这财他们也要发!
猎户擅长狩猎，这其中可也包括人呢，哪怕是晚上不方便施展，但是对于一个破了胆的人却也恰好。
但是随着他们前进，原地刚刚扑灭火的猎户刚准备跟着过去的时候，自那无人探寻的夜空里便是落下一只巨爪。
猎户的脑袋便是一个破洞的西瓜，被抓漏出几个大洞呲呲冒血，人更是顷刻间没了气息。
利爪将猎户带至树上，形似老鹰，头部乌青，羽翼椭圆，鸟喙存有利齿，对着猎户的身体进行啄食，开膛破肚叼出血淋淋的肠子，咬住一头吸吮，吸溜全部入了嘴。
这也是一头妖，比起地面的妖更加难见的鸟妖，但也是年轻的妖，见火而来，瞧见落单的人便是忍不住捕食起来。
尝了味道后，它便是更加贪婪的看向其他火光处，丝毫没有察觉到属于尸体当中，有些许细小的血线蠕动。
同时，一只乌鸦不自量力的飞了过来，似是想要啄食尸体，当场便是被这老鹰一口咬住吃了下去。
但我的肉，可不是那么容易吃的!
山脚下，感觉那还在的联系，道成一稍微放下心来，虽然用自己的肉做了一顿奉师餐给老师吃，验证了武师也无法把有药师赐福并且炼了他化蛊的血肉彻底消化。
但对于妖来说，能不能成功道成一还是存在疑惑的，现在倒是安心不少了。
“你这是看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吗？师弟？”
牟青红看着突然带起笑意的道成一，知道这是有人倒霉的象征。
“妖出来了，师姐，你看山上!”
道成一随手一指，只见本来隐约可见的火却是烧了几个，对于武者而言，目力虽然不是专门强化，但是夜间视物却还是做得到的。
“那么我便先去了！师弟，你如果不去便在这里注意下，免得有漏网之鱼!”
说完，牟青红便是策马朝着山上而去，作为老骑手，加上那马是她常年培养，山林前进却也是如履平地。
而跟着一起的则是属于牟青红带来的六位女性，至于其他帮派或者乡里组织的人，则是有大半随着牟青红行动动了起来。
“你们也去吧，跟着他。”
拍了拍在一边正吃着炖鸡的狗儿，道成一指了指山，他也是立马明白，然后一边吃着肉便是冲了过去，其他武馆的四个男性也是跟着冲了过去。
留下来的则是地主的儿子，属于牛家村少有的外姓人，赵易武，比起武者更像商人一些。
“你准备留下来陪我？”
“公子身边总归是要有人侍奉才行，小人武功向来疏于练习，便不去掺和了。”
赵易武对于机缘并无看重，反倒是更在乎在道成一面前露脸，其他人进了山可就是他的机会。
“和你父亲一样机灵，那么我且交给你一件事。”
“公子请说！无论是赴汤蹈火还是刀山火海，小人哪怕回不来也会去做的！”
听着这般话，道成一笑了笑，马屁多稀奇啊。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我这人，素来是有恩必报，有仇必回的，报恩报仇皆是百倍。”
“你也知道，我在村里受了不少人的照顾，比如那牛操大哥，给了我一碗饭让我没有饿死，比如那村口教我编草鞋的二娘，比如那牛东家那个小牛王，更是让我有了被三少爷赏识的故事文采。”
说道这的时候，道成一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只是在火光的背照里，他的脸不再是那么温和，反而多了几分幽邃。
“小人明白，一饭之恩，小人便给那牛操百碗上好的肉看着他吃完，编制草鞋是传技，小人找个棺材匠，教那二娘学门手艺，那孩子喜欢听故事的话，想必也是喜欢那策马奔腾，小人送上一匹好马。”
“如此，公子可觉得妥当否？”
“却也是合情合理，便这样吧。”
道成一拉动着缰绳，山里的火开始不断减少着，而属于山下，一团团动如猎犬的火愈发浓厚起来。
他看得到被追赶的猎户回到了那日的洞口，也看到了喜极而泣的他被随后尾行的同村人士给斩杀，剔骨血肉的丢在一边。
也看到了见到黑熊后，为了防止熊离开，也是为了更多赏金而将刀刃对向同伴的人。
看得到那一个个明确知道事情和他们没有关系，却好像座下犬那般勇往直前，闻着那味道冲过去的人。
热闹，真的热闹，一个又一个的不知道是按照谁的意愿在前进呢。
无怪乎一个万物刍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