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叶清言说,“你跟我来吧。”
四平立刻跟了上去,出门的时候经过锦绣,他连一个眼风都没有给她。
他跟着叶清言上了马车,一路朝着城西去了。
马车上,四平有些坐立不安。
他踌躇片刻,还是问道:“小姐,您知不知道她到底留了多少银子?”
“不多,”叶清言说,“也就二十两吧。”
“这么少!”四平脱口而出,“她这些年都在做什么啊!”
锦绣听不下去了:“做什么,自然是做丫鬟伺候人啊!不然呢,她才多大年纪,你指望着她去接客给你攒钱?”
她听叶清言说过四平和他妹妹的事,这会儿为了那个命途多舛的小姑娘,气得脸颊鼓鼓的。
四平语塞:“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去那种地方的人,个个都有钱的很,但凡稍稍用心些,也能多赚些打赏,怎么会只有二十两……”
锦绣翻了个白眼:“你嫌少,嫌少还要?”
她打从心眼里看不起眼前这个男人:“我还觉得,赌场那种地方都是有钱人消遣打发时间的去处呢!没想到有些人一穷二白的,却整天做着发财的梦!等输光了银子,就要卖宅子;再输光了宅子,有妻儿的卖妻儿,有姊妹的卖姊妹,若是什么都没有,恨不得将家里的爹娘也卖了,折成银子再去赌场里转上一圈。”
“小姐,您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愚蠢又恶毒的人呢?”
四平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此刻若不是叶清言还在一旁坐着,他定要一巴掌抽过去的。
他现在是有些落魄,可也轮不到一个黄毛丫头来训斥!
“前面便到了。”叶清言说道。
四平掀开窗帘,眼前却是个医馆。
“怎么是医馆呢?”他问,“我妹妹的遗物,难道都留在医馆里?”
叶清言淡淡说道:“她病得厉害,最后是死在这里的,东西自然也都留在了这里。”
说完,她率先下了马车。
四平犹豫了一阵,问道:“她不欠医馆钱吧?”
听叶清言说不欠之后,才放心下了马车,跟在她身后进了医馆。
屋里没人,叶清言转了一圈,仔细听了听,走到里间的门前,抬手在门上敲了敲。
没一会儿,门被开了一条小缝。隋郎中趴在门缝上,待看清楚是她,这才放下心来,将门打开。
“你这丫头,一走几个月,连个信都没有。”隋郎中抱怨。
叶清言歉意地笑笑:“实在是因为太匆忙了,所以没能来得及同你道别。”
隋郎中“哼”了一声,目光落在跟在她身后的四平身上。
自打进了屋,四平便一直打量着周遭的环境,眉头紧锁。
叶清言咳嗽了一声,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四平,这便是你妹妹生前治病的地方。”她说。
四平打量了隋郎中片刻,忽然竖起眉毛来。
“是你把我妹妹治死的吧?”他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隋郎中的领子,“我妹妹的遗物呢?小姐说她留了银子给我!”
隋郎中诧异地看向叶清言,见她微笑着对自己点点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遗物——遗物被我收起来了,”他说,“你放我下来,我这就给你去取。”
四平没有立时松手,反倒更凶了:“遗物的事暂且放到一边,你治死了我妹妹,又要怎么赔我?”
“赔?”隋郎中也来了脾气,“我是郎中,不是阎王爷!得了病的,我又没法子个个都治好!”
“这是你医术不精!”四平嚷道,“你连病都看不好,还有什么脸当郎中?若是换个医术高明的郎中来,我妹妹现在说不定还活着呢!”
他仗着自己长得人高马大,将隋郎中像小鸡仔一样拎在手里,仿佛他只要敢说不赔,下一刻就要一拳打在他脸上一样。
隋郎中又岂是吃素的。只见他从袖中摸出了一个小瓶,趁着四平狮子大开口,逼着他赔钱的时候,将里面的药丸一股脑地倒进了他的嘴里。
四平下意识吞咽,待反应过来之后,药丸已经尽数咽了下去。
“你、你给我吃的是什么?”四平又惊又惧,拼命用手抠着喉咙,想要将药丸再吐出来。
“别白费力气了。”
隋郎中被他丢到了一旁,此刻正背着手,说道:“那些药丸只要一入腹,即便是能吐出来也没用了。”
四平的喉间发出了“呼哧呼哧”的声音。他一手捂着喉咙,另一手撑在墙上,努力想要吐出来。
隋郎中背着手后退一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片刻之后,四平忽然双腿一软,委顿在地上。
他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眼睛瞪得极大,眼球几乎要掉了出来。
“你带这人过来是什么意思?”隋郎中没再看她,转而问叶清言。
叶清言笑笑:“从长风镇回来得急,什么都没有给你带。我想着你之前抱怨,说天牢里几个月没死人,连尸首都买不到了,便给你带来一具新鲜的。”
隋郎中满意地点头:“不错,不错!这人年轻,身子骨也结实,说不定还能多为我试几次药呢!”
说话间四平的眼睛已经翻白了,手脚抽搐着,口中也流出了白沫。
隋郎中随手找了一根绳子,把人绑了起来。边绑边问道:“他怎么得罪你了?”
“他没得罪我,只是当年逃荒的时候,用自己的妹妹换了两个馒头。”叶清言说,“他妹妹命大,没有当场成了别人的口粮,而是被人救了下来,辗转着落入了青楼。”
“他说要给妹妹赎身,转头便去同旁人赌钱,一早就忘了妹妹。再后来听说妹妹得了病,更是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她说,“剩下的你也瞧见了,他过来是为了再利用妹妹最后一次,从你手里榨出些银子来,好让他能接着去赌。”
“我呸,简直是个人渣!”隋郎中愤然道,“正巧我刚制出了几味烈性药,就让他都试一遍吧!”
他将人往里间拖,锦绣跑过来帮忙。她抓着四平的腿,在进屋的时候,头磕在门槛上发出了重重的一声响。
她犹自不解气,又在他腿上踢了一脚。
隋郎中念叨着:“你别给我踢坏了……对了,前些日子有个太监,不知怎地寻到了我这儿,拿了个方子给我看——你从前拿走的那些药,是不是就给了那太监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