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杀我……别杀我!别——娘,娘……”
淮彻同情地说:“这孩子被吓坏了。可我瞧着他身上也没有什么外伤,是谁要杀他?”
几人已经到了客栈,叶清言和锦绣好好地洗了个热水澡,身上的疲惫洗去了一半,这才到淮彻他们房中来看赵之远的情况。
郎中来看过,说他是受了冻,开了方子之后便走了。
淮彻让小二照着方子熬了药,药熬好之后,他和永叔一起给赵之远灌了下去,没多久,赵之远便开始说起了胡话。
“之前大概是昏迷着,这会儿会像是做梦了。”淮彻看向叶清言,“我把人叫醒?”
“让他睡,”叶清言说,“我们先用饭。”
她进了客栈便点了几个菜,这会儿小二已经送了上来。
几人围着桌子坐了,吃到一半的时候,赵之远呻吟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醒了?”淮彻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吃些?”
“不用了,谢谢……”赵之远下意识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你是谁?我现在在哪儿?你们把我关在了什么地方?我告诉你,我家人一定会找我的,你最好现在就放了我!”
面对他的色厉内荏,淮彻一阵无语。
“要不是我们,你现在怕是已经过了奈何桥了。”他说。
赵之远面色一变,痛哭起来:“我什么都没听见,我真的没听见啊!你们放了我吧,我绝不会乱说的——”
“赵家哥哥。”
赵之远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孩,过了好一阵,才认了出来:“小、小言?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我,”叶清言轻声说道,“快到我爹的忌日了,我回来祭拜。”
“那我……”
“我们看到你躺在路边,就将你带了回来。”叶清言说。
谁知一听被带了回来,赵之远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不能回来,不能回来!”他惊恐地叫着,挣扎着想要下床,“不能叫他们知道……”
他陡然生出一股力气,从床上跳了下来,然而脚下一软,摔了个狗啃泥。
屋里几人面面相觑,即便是锦绣,这会儿也看出他的不对劲来。
“没事的,赵家哥哥你不要害怕。我们现在在客栈里,没有人知道你和我们在一起。”
叶清言的声音温和,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赵之远渐渐平静了下来,他的唇颤抖着:“你们、你们别管我,要是被发现了……”
“被谁发现?”叶清言问,“赵家哥哥,你是被什么人抓住了吗?”
“没有!”赵之远断然否认道,“我不是……我就只是……只是自己想走的,对,我就是自己想离开长风镇!”
“原来是这样,”叶清言说,“那你先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再走吧。现在你的身子怕是撑不住,没等走出长风镇就要倒在路上了。”
见他情绪激动,她暂时压下了想要问话的心思。
赵之远被吓坏了,这个时候就算她问,也一定问不出什么。
不如先稳住他,找机会再套话。
赵之远一直在发烧,脑子本就昏昏沉沉的,这会儿见了熟悉的人,听她这样说,不由得便放松了些。
一放松下来,疲乏就涌了上来,他嘟囔了一句“好”,任由有人将他搀回了床上,没一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别怕,”他听到叶清言说,“赵家哥哥,你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别怕。”
不知为什么,她的声音让他格外安心。
明明二人从前并没有过多的交集,他就只是见过这个小姑娘几回,说过几次话而已,后来她更是去了京城,已经足足有两年没再见过面了。
可他就是觉得她很熟悉,熟悉得仿佛已经过了一辈子。
多日以来惶恐不安的心忽地就安稳了下来,昏昏沉沉之间,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了一个梦。
一个悠长而平静的梦。
梦里他娶了这个叫做小言的姑娘,她生得好,性子好,给他生了一儿一女,给他打理后院。她对他的爹娘很好,对他的儿女很好,也对他的妾侍很好。
他很喜欢她。
就这样一直过了许多年,她一病不起,弥留之际,他抓着她的手,一遍遍说,等来生我们还要做夫妻。
但她却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从他手中抽了出去——
“小言,小言!”
看着伸手在空中乱抓的赵之远,淮彻的面色古怪。
——他可是查过的,他们两个不过是认识而已,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依赖她了?
叶清言平静地将手又放了回去,赵之远握住了她的手,紧锁着的眉头舒展开来。
“这哪行。”淮彻嘟囔道。
他拉开叶清言,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赵之远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不住地摩挲着他的手背。
这下轮到叶清言用古怪的眼神看淮彻了。
淮彻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用口型说道:“快问!”
叶清言定了定神,轻声问道:“赵家哥哥,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屋子里飘荡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这是叶清言从隋郎中那里得来的香,据说点了能让人精神涣散。
赵之远的嘴唇动了动,声音不大,但屋里的两人听得清清楚楚。
“小言,”他有些委屈,“你为何不叫我夫君了?”
叶清言:……
没有得到回答,赵之远的语气变得急切起来:“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生我的气——我把后院的姨娘都赶出去,孩子、孩子也都送到庄子里,不让他们在你跟前碍眼,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要不是手还被抓着,淮彻真想把这孩子的脑壳撬开,看看里头装着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怎么敢将她娶回去却不好好对待的,竟还有姨娘和孩子?!
他忽然觉得自己前次下手太轻了些。
“夫君。”
淮彻不敢置信地看向叶清言,只见她面容平静,不见半分波澜。
“我没有生气,”她说,“只是看着你心神不宁,我也跟着不安。”
“我们既然是夫妻,那无论什么事,你都不应当瞒着我,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