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那边算是成功了,虽然方式和叶清言预想的不太一样,但结果是好的。
而程炜这边却有些麻烦。
四十九天早就过去了,叶清言不再去找他,他反倒不放心了,求她不要不管他。
“郡主那边让人来打探过我几次,”他说,“我暂且应付了过去。她对我更上心了,下个月是幽亲王妃的寿辰,她邀我去王府。”
程炜只要一想就忐忑:“我还没有去过王府呢……能与王府有来往的,全都是达官贵人吧?我、我怕自己到时候露了怯……”
叶清言听了便摇头。
“你一直想着让自己不要露怯,等真到了那一日,反倒会露怯。”她说,“平日里你是如何与李玉嫣相处的,到了那一日你便如何与旁人相处就好。”
“那怎么一样?”程炜脱口而出,“哪怕是郡主,她也就只是个女人,可我到了王府上,要接触的都是男人啊!”
叶清言冷笑:“那等到了那一日,你让李玉嫣把王府门口的两座石狮子抬走,你跪上去,见来的是男的便给他磕头,他们一定会对你刮目相看。”
要不是他还有几分用处,她真想现在就杀了他!
原来之所以面对李玉嫣的时候他能保持高高在上的态度,是因为他心里原本就觉得自己更高贵啊!
你是郡主算什么,不还是个女人吗?我可是男人,我天生就高你一等!
所以在他发现李玉嫣并不会对他如何,还隐隐有些好感之后,他的嘴脸暴露无遗。
他对她的那种嫌弃和傲气,根本不是演的,而是他当真就那么想!
眼下很快要去幽亲王府了,一想到会碰到其他男人,他终于不安了起来。
因为他要见的也是男人,他们个个都比他有权有势,他根本得罪不起。
饶是李玉嫣对许亦凝做了那么恶毒的事,这一刻,叶清言都觉得她罪不至此。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换个角度想一想,若程炜不是这种人,也未必会如她所愿去接近李玉嫣。
见她恼了,程炜讪讪地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怕被旁人看穿了我的身份。”
“你有什么身份?”叶清言不客气地说道,“你就只是个从外地赴京的学子。旁人问你,最多就是问你的学问,怎么,你的学问经不起旁人问?”
“这……”程炜难免心虚。
他从前是念过书的,只是资质平平。且自从对许家动了歪心思之后,他已经许久没有再拿起书看过了,以前那些文章,如今也忘得七七八八了。
看他的表情,叶清言就猜到了。
她叹了一口气,实在是有些后悔用这个废物了。
“拿着。”她面无表情地递过一个小瓶,“里面的药丸,提前一个时辰服下去。”
程炜接过去,打开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小心地问道:“这个是……”
“能让人嗓子变哑的药,”叶清言说,“到了那日,你借口喉咙受损,郎中不让你多开口,就能躲过去了。”
程炜大喜过望,将那小瓶收好:“多谢小姐!”
叶清言摆摆手,他便识趣地退出去了。
留下她自己坐在茶楼里,慢悠悠地喝着茶。
那药是失败品,隋郎中想制做哑药,分量上没能把握好,做出来的药毒不哑人,只能叫人的嗓音变得公鸭般难听。
还有就是喉咙里会刀割似的疼痛,要疼上足足十日才能缓解。
隋郎中寻了一头猪试药,十日之后那头猪瘦了一大圈。他心疼得捶胸顿足,说又要喂两个月才能把膘养回来。
但这都是些小问题罢了,谁让程炜自己没本事的,她帮他解决了被拆穿的麻烦,疼一点也是他应得的。
秋风阵阵,江边的树上叶子已经落光了,来往的行人也换上了秋衫。
叶清言在雅间里坐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门口便传来了“笃笃”两声叩门声。
她说了一声“进”,门被推开了,一个男人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见是他,男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小姐,奴才终于找到您了!”四平给她磕头。
他磕得十分用力,“咚咚”的声音听得叶清言心烦。
她本不想见他,但她知道赌徒为了赌资是能不顾一切的。
于氏绣铺名声在外,哪怕她一直躲着,四平也能找到绣铺里去。
到时候轻则影响绣铺的生意,重则他会把自己从前做过的事抖出来,对她而言是个麻烦。
所以今日她便出来见他一面。
“四平,”叶清言说,“你早就不是谁的奴才了,起来吧。”
四平又磕了一个头,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叶清言打量着他。
他黑了许多,人也壮实了不少,看来在船上的日子并没有那么好过。
从前跟着县令久了,他的言谈举止间总带着几分高傲,如今却都已经没了,只剩下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畏畏缩缩。
最后叶清言的目光落到了他的左手上。
从食指到小指,全都失去了第一个指节。
感受到她的目光,四平将手缩回了袖子里。
“小姐,”他赔着笑说道,“奴才走了这么久,多少也攒下些银子,您说之前寻到了奴才的妹妹,如今能告诉奴才么?奴才想她想得厉害,正巧到了京城,想立刻去给她赎身。”
“赎身么?”叶清言问,“你攒了多少银子?”
“一千……不,两千两!”四平说,“奴才攒了足足两千两!”
“两千两啊,”叶清言淡淡说道,“赎身应当是够了,但……”
“但什么?”四平急急地追问。
“但养病怕是不够啊。”叶清言说。
“病——什么病?”四平瞪大了眼睛,“她病了?”
叶清言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是病了,病得很厉害。”
她呼出一口气来:“幸而如今你回来了,她病成那样,老鸨怕人死在手里,应当不会收太多赎身钱。你有两千两,剩下的还可以给她治病。”
“她不曾攒下钱来?”四平的声音陡然尖厉起来。
“她病了,治病要花钱。”叶清言平静地说。
“可她在青楼啊!”四平叫道,“那种地方赚钱那么容易,她一定攒了许多了,怎么可能治病全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