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许沉默片刻:“妾谨遵皇上旨意。”
她的回答让皇上有几分诧异,他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朕原以为你不会应下的,你素来心善,这种事交于你,倒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林知许面容平静:“妾并非心善,只是相信因果。”
“种下恶因,便结恶果,娘娘此次意欲陷害崔夫人,如今便是她应得的果。”
皇上若有所思:“所以你平日里行善积德,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结善果?你行善事是为了自己,并非出自本心,佛祖看在眼里,又岂会保佑你?”
“凡事论迹不论心,妾的所作所为,即便只是为了自己,也同样帮助了许多人,不是么?”林知许微微笑道。
“这未免有些不公平了,”皇上说,“许多事对如今的你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又期待被你所帮助的人回报给你些什么?”
“大约也是些举手之劳的小事吧。”林知许说,“比方说妾看到夏日里伺候的人辛苦,便在午间额外赏他们一碗加了冰的绿豆汤,妾那时候想的是,他们喝了绿豆汤,就不会中暑,妾也能省下给他们看病抓药的钱,不是吗?”
皇上大笑起来:“且不说那绿豆汤要额外花多少银子,单说底下伺候的人病了,哪有主子出钱给抓药的?”
“自打进宫之后,就是他们一直服侍着妾,要是病了,再换来旁人,妾用着不顺手,倒不如多花些银子呢!”林知许笑着说道。
皇上的心情好了些,隔空对她点了点。
“朕吩咐的事,好好去办。”他说,“办好了朕重重有赏!”
林知许应了,看着皇上进了御书房,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
看来她的贸然插手,还是引起了皇上的不满。
但她并不后悔,诚如叶清言所说的,是风险,也是机会,不是么?
……
“李玥容进了宫?为何没人来回禀本宫!”
钟毓宫里,皇后猛地将面前的茶杯扫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滚烫的茶水溅了跪在地上的宫女一身,宫女不敢动弹,战战兢兢地答道:“回……回娘娘的话,慧伦公主是……是手持皇上赐的信物,径直……径直去了御书房里……”
“贱人!”皇后咬牙切齿地骂道,“走了那么多年,还回来做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那一点丑事吗!”
宜春低着头站在皇后的身后,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若是从前,皇后断然不会在别人面前说出这种话来。
虽然皇后是装疯,可如今,她却觉得皇后是真的疯了。
自从太子失踪之后,皇后整个人就变得越发不对劲了。
“那个贱人一定是来告状的。”皇后倏然站起身来,在殿中不停踱步,“她生下的小贱人向她告了状,她再向皇上告状——哈,她们母女真是一脉相承!”
眼见着皇后要踩到茶杯的碎片,宜春不得不上前扶住了她。
“娘娘当心扎到脚。”她给依旧跪在地上的宫女使了个眼色,“还不快些收拾干净了!”
那宫女如蒙大赦,连忙爬起来清扫碎片。
“娘娘,”宜春低声劝道,“这个当口,您就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皇后横了她一眼:“怎么,那贱人都踩到本宫的头上了,本宫还要当做不知道?”
宜春看着那宫女收拾完退了下去,才说道:“奴婢的意思是,年前那桩事已经过去了。娘娘禁了足,贵妃也得意了一段时间,如今又因着三皇子一事,贵妃重又被禁足——娘娘您想想,是不是与从前没有什么差别?”
“怎么没有区别?”皇后的声调陡然拔高,“本宫那些日子受的委屈,难道就这么算了?”
“娘娘!”宜春苦口婆心地劝道,“皇上这般处置,就是不想再提及此事啊!若是皇上当真查起来,您这边又怎么能——”
“啪”的一声脆响,宜春捂着脸跪了下去。
“这些年本宫为了皇上,勤勤恳恳打理后宫,若皇上为了那贱人的几句话便要处置本宫,本宫也无话可说!”皇后怒道。
宜春心里发苦,嘴上却还不得不劝:“娘娘,您要多想想以后啊!从前贵妃便一直对后位虎视眈眈,如今太子殿下又下落不明,您别再计较这些小事,应多为长远考虑才是。”
——否则您的后位又能坐多久呢?
要不是皇后失势,她这个贴身宫女也会丧命,她又何苦说这些?
皇后死死咬着牙:“无论如何,本宫都是皇后!贵妃算什么,她那儿子能活几日还未可知呢!”
“娘娘,您就是皇后啊!”宜春说道,“年前那档子事,皇上高高提起轻轻放下,也是念着情分和您这些年的操劳。如今慧伦公主就算进宫见了皇上,皇上也未必会为了一个多年不见的妹妹对您如何。可您若是按捺不住,反倒要惹得皇上不快!”
一番话说下来,皇后的怒火渐渐平息了。
“是了,你说得对。”皇后重新坐了回去,“如今贵妃一党势大,皇上不可能在这个当口废后。”
“皇上对娘娘情深意笃,”宜春说道,“当初娘娘刚生产,皇上便立了殿下为太子,怎么可能单单是因为朝中局势呢?”
提起太子,皇后微微有些发怔。
“元朗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她颤着声音说,“他都走了那么久,怎么还不回来啊?”
“娘娘,您知道太子殿下如今身在何处?”宜春试探着问。
“自然是知道的,”皇后竟笑了,“本宫是他的母后,怎能不知道?”
宜春的心重重往下一沉,皇后当真疯了。
她不敢多说,服侍着皇后歇下,思索着自己该何去何从。
夜幕四合,皇后悠悠醒了过来。
“宜春,给本宫倒些水来。”她的声音有些哑。
然而许久没有动静,皇后有些不耐烦了。
她撑着身子想要起来,忽又觉得不对劲。
身子底下不是她熟悉的床榻,而且周围太黑了。
她的寝宫里,哪怕是晚上睡着,四角也会留着灯,只是遮起来以免扰到她的清梦。
“宜春,宜春?”皇后又叫了两声。
一点烛光亮起,她下意识看过去。
“是你?!”皇后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