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尤从小镇返回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晚。
车子一路行驶，不知不觉路过曾经的校园。
她一眼便看见那棵银杏树。
这个季节，树叶已经泛起金黄，一阵阵风吹过，树叶飘然而落……
她的眸光有一瞬暗淡。
回忆太远，早被时间叠加的模糊，但并不影响它一波波涌入脑海。
树下，是相视而笑的她和他……
像发黄的电影在上演。
忽然，她的视线顿住。
“乔莫，停车。”
她推开车门，鬼使神差的走过去。
那家饮品店门口，左言熙正坐在台阶上，手里捧着一杯奶茶。
“言熙……”
名字还是那个名字，味道却变了。
少了亲昵，多了距离。
“小尤。”
左言熙木木的抬起头，声音有些哑。
他的样子，吓了她一跳。
神情落魄，满身颓废。
像是，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顾子尤喉咙有些发堵，声音很轻，“言熙……”
“这是缘分吗？”
左言熙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可眼里的光却暗淡一片。
“……”顾子尤抿紧唇，不知该说什么。
“为什么，我忘不了那些……”
左言熙看着手里的奶茶，像是在呢喃。
“……”
“而你可以。”
左言熙唇边泛起一抹苦笑，不是在质问，而是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的口味，他永远记得。
回忆，也依旧清晰。
可……
小尤忘了。
左言熙越是这样，越是让顾子尤难受。
这种无力的慨叹，远比质问更让人难以回答。
天色越来越暗，两人就那样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谁都没有再说话。
记忆里的他们，从未像现在这样过。
“小尤，能陪我在校园里走走吗？”
左言熙忽然看向她，眼里满是恳求。
顾子尤双手攥了攥，点头，“好”。
这样的言熙。
她拒绝不了。
校园里很空旷，夜晚的风有些凉，左言熙脱下外衣，想披在她身上。
“言熙，我不冷。”
顾子尤后退一步，拒绝了。
左言熙眸色暗了暗，把衣服搭在胳膊上，一身的挫败。
顾子尤低下头，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像是她一个简单的拒绝，就把他推入了万丈深渊。
左言熙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某些地方，他会不自觉的慢下脚步。
那个角落，那棵树下，那个操场，和一起躺着看星星的平台……
这些地方，顾子尤同样熟。
许久，左言熙才开口。
“够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能陪他再走一次这些地方。
他已经知足了。
“……”顾子尤懂他的意思，眼眶蓦得泛起红。
言熙……
从校园里出来，左言熙看向不远处。
乔莫正站在车门前，一瞬不瞬的看着这边。
左言熙嘴角又扯出一抹苦笑，“你是该回去了吗？”
“……”顾子尤张张嘴，却说不出话。
“让我给你买一杯奶茶吧。”
左言熙说着，走进饮品店。
奶茶递到她手上的时候，左言熙什么都没说，眼里始终一片黯淡。
像失了魂魄。
顾子尤鼻子酸的厉害。
奶茶里，除了她喜欢的珍珠，还加了少量的椰果。
是她当初最喜欢的搭配方式。
左言熙没再看她一眼，就那样转身走了。
背影，比落叶还要萧条。
车上，顾子尤把奶茶一股脑的全喝了。
像喝掉了她的曾经。
眼泪什么时候下来的，她不知道。
只知道，她已经哭湿了一张又一张的纸巾。
如果言熙歇斯底里的质问她，为什么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那她可以坦然的承认，因为她爱上了俞逸宸。
可他不问。
他偏偏这样。
回到枫湖湾的时候，俞逸宸还没有回来。
她庆幸。
否则，顶着这样一张哭花的脸，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言熙这两个字，在俞逸宸那里是忌讳。
提都不让她提的。
乔莫把她送回枫湖湾后，就去了mApLE财团。
晚饭时间，只有她自己。
“阎妈，梦瑶呢？”
“梦小姐今晚不回来。”
顾子尤微微蹙眉。
又不回来？
她是去找她嘴里说的那个爱的人吗？
“阎妈，怎么没听她提过家里人？”
也不怪她好奇，梦瑶总是独来独往，又神秘兮兮。
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怎么看怎么奇怪。
阎妈动作顿了顿，说道，“梦小姐18岁以后，就和家里断绝关系了。”
断绝关系？
“……”顾子尤有些吃惊，刚想再问什么，却见梦瑶从门口进来。
她今天穿的很漂亮。
上衣搭配一件小香风外套，内里一袭吊带黑裙拖至膝盖，露出光洁的小腿，脚上一双银色高跟鞋。
长发挽着，略施淡妆，脖子上戴着一条钻石项链。
这样的装扮配上她的气质，整个人显得优雅恬静。
任谁看了，都会眼前一亮。
可，惊艳之下，顾子尤还是注意到了，她的脸色不是很好。
“梦瑶，你回来了。”
她先迎过去，一脸的微笑。
“嗯。”
梦瑶也笑了笑，却不似平日那般自然。
像是为了不扫她的兴，而刻意扯出来的。
“你还没吃饭吧，正好……”
“你先吃，我去换身衣服。”
梦瑶嘴角勉强扯着，说完，转身回了房间。
直到吃完饭，梦瑶一直都没有出来。
顾子尤想了又想，还是敲响了她的房门。
好一会儿，梦瑶才开门。
她换了居家服，卸了妆，眼睛有些红肿。
顾子尤蹙了下眉，轻声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梦瑶。
有些失意，有些伤感。
“能陪我去看看星星吗？”
梦瑶的声音很轻，有些哑。
顾子尤微微一怔，说道，“当然。”
阳台的一侧，两人窝在躺椅上，裹着一条薄被。
这个季节，夜晚已有些微凉。
许久，梦瑶才开口。
“为什么，你喜欢看星星，而我喜欢看夜景……”
说完，梦瑶看向她，眼眸中染着一抹复杂的情愫。
像是一种心酸。
“这两者，差不多吧。”
在顾子尤眼里，区别根本不大，都是闪闪亮亮的，一个远些，一个近些。
“既然差不多，那为什么我喜欢的不是看星星？”
“每个人喜欢的东西本来就不同。”
顾子尤觉得，梦瑶问的根本就不叫问题。
纠结这些意义不大啊。
梦瑶抿了抿唇，才开口，“可，如果有人喜欢的东西，跟大多数人都不同，甚至背道相驰，你会怎么看？”
“……”顾子尤愣了下，忽然觉得梦瑶的问题深奥了起来。
梦瑶见她不答，继续追问，
“那你会觉得他是错的，甚至是不容接受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