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璟灏巴巴凑上去，柔声道：“很忙吗？我和儿子等了你很久不来，正想着要不要去接你。”
施瑞大跌眼镜，你老兄这是唱哪出啊？
“明天我有项目要进山义诊，顾不上孩子，所以拜托师兄帮我照看，他听错了时间，来早了。”凌桑别的不顾，先帮施瑞找托词。
“我是有客户，有客户，离这里很近，就想着顺便接孩子……”施瑞补充道。
江璟灏看他一眼，冷冷翻了个白眼，还演呢？然后不再理他，反而对凌桑继续谄媚，“我可以顾啊，用不着他。”
江璟灏你被花孔雀附体了？没事开什么屏？凌桑在他的热烈的殷勤中，下意识后退一步。
“师兄，麻烦你带兑三去吃个饭，我和他有话要说。”
“没问题！”得到首肯，施瑞再不畏惧江璟灏，故意在他面前大摇大摆从凌桑怀里接过孩子，炫耀战果似的哼着歌走过，随后开车绝尘而去。
“你还没吃饭吧？我们也去吃饭，边吃边聊。”江璟灏自然地把手搭在凌桑的后背，想引她去车上，载她去吃饭，但凌桑不为所动。
“不必了，我今天很忙，你说完你非来不可的理由，我还要回医院去收拾接下来几天要用到的东西。”
“那我们总要找个合适的地方吧？大堂？被别人听去不好吧？房间？……那你肯定不同意，我也觉得不合适。”
试探着提问，时刻关注着凌桑的表情变化，江璟灏现在有绝对把握能赶在她发怒前退回安全线。
那种奇怪的微表情解读能力，又出现了。
“去餐厅就不是大庭广众了吗？就在这里吧，有树荫，晒不着；有台阶，累不着；离人群远，听不着，挺好。”说着，凌桑蹲下吹了吹落在台阶上的杂草灰尘，一屁股坐下了。
行吧，听她的。
江璟灏也顺从地随意坐下。
这倒令凌桑很意外，她原本是存了一点故意刁难的小心思的。
没想到这个男人完全不介意，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穿着一身名牌，就这么大喇喇坐在脏兮兮的台阶上。
“兑三的名字，是因为那首诗吧？‘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凌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万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没铺垫地说起这个！心脏蓦地揪紧，呼吸不畅，下意识攥紧了裤子：
“是又怎么样？巧合罢了。”
江璟灏愿意给她足够的心理空间，并不咄咄逼人。微笑着一直望向马路中间来来往往的行人，故意不看她。
“兑三说，你不许他碰围棋，怕我不开心……”
“他会错意了，我没这么说。”
“我不是来找你要答案的，你大可全盘否认。
我非来不可的理由…”
话到此处，他突然扭头看向身旁的凌桑。
或许没想到江璟灏会看向自己，此时正偷偷盯着他的眼神躲闪不及，被抓了现行。
虽然很快瞥向另一边，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但江璟灏还是清楚地捕捉到那微微颤抖的双唇，和吓得苍白的脸色。
“是想跟你和好。”
凌桑再待不下去，仓促地想要逃走，但江璟灏长了心眼，早就在她无心关注自己的时候偷偷拽住了落在台阶上的衣角。
“我再不快点来，你真不要我了怎么办？”
靠！他这可怜又委屈的眼神，一定是跟我在这儿演戏！
“我知道对你来说，否认了这么多年突然承认很难，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但这次，我不会放弃。”江璟灏振振有词。
“你不是不奢求我的原谅吗？我们放过彼此不好吗？”因为被拽着，只能僵在原地的凌桑，不肯继续回去坐着，就保持这个姿势，居高临下，还能稍微增点气势。
“凌桑，你问问你的心，你真的舍得抛下我吗？
可能，从此以后，我就是一个人了。我一直都知道，我心里只喜欢你，如果这个世界上有第二个你多好啊，可惜没有。
如果不是你，我只能是一个人了。以前我会骗自己，但现在……”
凌桑神情悲怆，冷冷打断他道，“你别又把什么歉疚，误会成别的感情。有过一次经验，不要再犯第二次错。对谁都好。”
曾经我那么多次跟你强调，那条疤不能是歉意，不能看在那条疤的份上。
可最后呢？
在警局里，你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你对我的爱掺杂了太多前提，很廉价。
“不是因为发现工程报告有问题，才突然对你转变态度的，也不是看到你因为凌梓崩溃才心软……”江璟灏迫切地否认，他当然知道凌桑指的是什么。
当年确实是他处理事情不当，被凌桑误会也是活该，
“要从七年前说起，太长了，你还是坐下听吧。”
凌桑犹豫片刻，还是坐回去了。
“我以为我恨你，过去的七年，我真的每每想起你都气得发抖。但实际上，只是我不愿意承认大哥的去世是个意外。
他那么优秀，有那么明朗了未来，他该子孙满堂，怎么能因为一个意外就……不甘心啊！”
说着，他松开凌桑，双手搓了搓脸，眼镜都被怼到额头上了。
“与其说恨你，倒不如说是在恨那个意外，恨世事无常。只是当初我不懂，全都一股脑发泄给了你。
我也恨我自己，那天听到噩耗我完全蒙了，没有你理智。我甚至后来都想不起来跟你说了什么伤人的话，在极其崩溃的状态下，我就像得了失心疯，被什么附身了。
我一直，我，不想承认自己错了……
只要一直洗脑自己，错的是你，是凌梓，我就能活得更心安一些。我心里一直都知道，错的是我，指责你，推开你，是我不对，可是我没有勇气面对。”
“你不用在我面前忏悔。其实在警察局你会那么对我，就是没那么爱而已。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不知道你还记得吗？在医院门口。
那时候我就心想，啊，原来所有美好都是有时限的。”
江璟灏摇摇头，像是很痛苦，“那时，我也用了很大力气，才狠心离开。我以为那是成熟，其实才是幼稚。”
他怎么会忘记？凌桑像飘摇的落叶一样昏倒在自己面前，他害怕极了，在抱着她冲进医院的过程中，感觉自己也一直头晕目眩，魂不守舍，随时可能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