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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雪和冰晶覆盖的屋檐下。

莱尔斯看到了躲在残破的门后,冷得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孩子们,他们的衣物单薄,小脸冻得绯红,由于过于年幼不能工作,只能待在狭窄阴冷的家里,而渺小的家庭又支撑不起煤炭炉火的使用,这些幼小的孩子只能围在一起抱团取暖......

莱尔斯脑海中忽然回想起某条信息:根据不完全统计,桑萨每年死在冬天的穷人多达数万人,其中五分之一都是年幼的孩童,五分之二是年迈的老人。

眼前的景象和曾经看到的资料,使得莱尔斯的内心不可避免的笼罩上些许阴霾。

桑萨不强大吗?当然强大,整个西大陆都没有比桑萨更强大的国家了。

可就是这样强大的国家,每年依旧有不少人冻毙于风雪。

“这就是会长你想让我看到的吗?”莱尔斯忽然明白亚瑟的良苦用心,会长当初让佩德罗负责这片区域,或许也是有这样的心思。

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无法对眼前的苦难无动于衷......莱尔斯自认为自己还算有几分良心。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莱尔斯长舒了口气,试图将心底的阴霾吐出,然而这并没有多少效果。

作为「无妄」神迹的超凡者,可以欺骗别人,但不能欺骗自己。

对于莱尔斯的到来,孩子们显得好奇且羡慕,圆溜溜的眼睛巴巴地望着莱尔斯,望着这位不属于这片街区的先生。

既然看见了,那就尽我所能地帮助这些孩子吧......莱尔斯最终决定顺应自己本心,他的视线在街道上搜寻了圈,锁定了远处某个卖炭的推车,快步走了过去。

“先生,要为壁炉补充些木炭吗?”卖炭的是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穿着还算厚实的皮袄,半张脸掩藏在衣领后,声音因寒冷而有些发颤。

莱尔斯记得对方是隐者的眼线之一,名叫乔尔。

“你好,乔尔。”莱尔斯右手抓住帽檐,微微扬了扬头顶的礼帽,淡笑着打了个招呼。

“你,你是......”乔尔很快反应过来。

“佩德罗先生呢?”乔尔紧跟着语带关切地追问。

莱尔斯眉头挑了下,没想到佩德罗居然没有在眼线前进行伪装,不过作为达文波特家族的少爷,后者早晚会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因此隐不隐藏自身信息倒是无所谓了。

“佩德罗先生暂时有事,会离开弗洛市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由我负责这片区域的安全。”莱尔斯压在心中思绪,耐心解释道。

“这样啊......”乔尔似乎舒了口气,眉头不由自主舒展开。

“这段时间有发现什么怪事吗?”莱尔斯开始日常的问询,心底则不抱什么期待。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乔尔并未提供任何可疑的线索。

结束问询,莱尔斯将纸币收回大衣口袋,看向乔尔缓缓说道:“乔尔先生,请帮我打包五磅的木炭。”

这方世界的一磅和莱尔斯前世的一斤差不多等价。

“啊,好。”乔尔有些意外,旋即忙活起来。

莱尔斯付了钱,从乔尔手中接过木炭后往回走去。

在经过那处孩童聚集的破旧屋子的时候,莱尔斯的脚下似乎狠狠滑了下,使得他整个人不可抑制地后仰,摔倒在脏乱的雪地上,手中的木炭脱手抛洒向天空,最终簌簌落下,在雪地上散落开。

“啊!”莱尔斯略显夸张地叫了声,随后呼喊道,“我的天主,有没有人能帮帮我?!”

莱尔斯的声音像是某种号角,原本躲藏在门后的孩子们顿时鱼贯而出。

莱尔斯的脸上故作欣喜的神色:“太好了,孩子们,请帮我收拾好.....”

话没说完,莱尔斯突然像是老旧的机器卡壳了般,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见那些不久前还可怜兮兮的孩子化身为一个个悍匪似的,动作敏捷地抓起散落在地上的木炭,也不管脏不脏就塞进自己的怀里,随后生怕莱尔斯追赶似的,小兔子般飞快的逃离了。

有个大胆的孩子冲到莱尔斯身边,拎起莱尔斯手边的布袋就跑,甚至有孩子试图抢走他头顶的丝绸礼帽,好在莱尔斯动作敏捷,及时按住自己头顶。

短短半分钟后,莱尔斯的身边便空无一人,随之一起消失的还有的散落的木炭。

莱尔斯表情僵硬,随即自嘲苦笑着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污雪。

“虽然过程和想象的截然不同,但好歹结果是相同。”莱尔斯叹息了句。

他原本的打算是假装摔倒,呼喊屋内的孩子们出来帮忙,随后上演一出拾金不昧的孩子们被大方的先生给予奖赏的戏码......没承想直接演变成了倒霉的先生被一群七八岁孩子趁机抢劫的戏码。

“卡威尔先生,你没事吧?”乔尔关切的询问声从后方远远传来。

卡威尔是莱尔斯取的假名,至于阿不思这个名字已经被他玩臭了,短时间是没法再用了。

莱尔斯转身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随后整理了下衣物,正式开始日常的巡逻工作,只是雪地中形单影只的背影多少有些落寞。

上午的巡视很快结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当然,这是好消息。

在咖啡店享受了简单的午餐后,莱尔斯继续下午的巡逻任务。

下午的巡视过程中有三位眼线并未工作,出于谨慎起见,莱尔斯亲自往这些眼线登记的家庭住址去了趟。

所幸三位眼线只是觉得天气过于寒冷,因此并未选择外出工作。

从最后一位眼线家中离开,莱尔斯舒了口气,看了眼铅云般沉重的天色,准备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事务所提交巡逻报告,他左手边百米外的某处出租房屋门忽然从内部暴力打开。

木门砸在墙壁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吸引了所有过路人的注意,莱尔斯自然扭头看去。

就看到一位穿着单薄衣物,正确说是夏季衣物的老妇人从门内冲到大街上,双眼无比空洞的扫视着四周。

“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不,我能看见,我能看见!哈哈哈!”

“都变了,你们都变了!世界变了!一切都变了!”

那位老妇人状若癫狂地对着四处的空气大喊大叫,眼睛瞪大得几乎突出眼眶,让人忍不住担心眼珠下一刻便会滚落。

路人被老妇人吓了一跳,飞快地向远处跑去,拉开和老妇人之间的距离。

莱尔斯眼神微凝,手指下意识伸向大衣内侧口袋,触摸在几枚符咒上,内心稍稍安定。

“玛丽夫人,她好像疯了?”

“这么冷的天气就穿这么点,她不怕冷吗?”

“......”

路人议论的声音不绝于耳。

那位名为玛丽的老妇人在冲到街道中央后便停住了脚步,失去神智般原地转圈,眼神空洞、表情狰狞地扫视着,嘴里念叨着莫名其妙的话语。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他们,我看到了来自繁星的他们!”

“太美了,他们太美了!他们正在与我们融为一体!”

“你们的体内也有,我看到了,好美,真的好美!”

在玛丽胡言乱语之际,莱尔斯动了,浑身紧绷地迈动步伐,一点点靠近这位老妇人。

围观的路人立刻注意到了莱尔斯的奇怪举止,注意到他身上的明显不属于这片区域的装扮,议论的重心顿时从玛丽身上转移到了莱尔斯身上。

莱尔斯并未关注路人的话语,只是缓缓拉近与玛丽之间的距离。

事实上,莱尔斯的想法是先回事务所报告会长,但若是不先限制住玛丽的行动,这位癫狂的老妇人说不定会被活生生冻死在大街上,亦或者跑到其他地方。

随着莱尔斯逼近,进入玛丽周身二十米内时,玛丽的动作忽然变得缓慢。

她转圈的动作忽然停止,脖子扭过不自然的、近乎一百二十度的角度,仿佛要掉出眼眶的、布满血丝的眼珠死死注视着莱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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