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假的假的绝对是假的。”小桑看着眼前眼前一片混沌的景象摇头否认着，但就连那所谓的“妖气”也消失不见了。
林明清眼神茫茫，眼前枯枝将他思绪分割的七零八落，在接触真相的一瞬怵目不安。
在腐烂贫瘠的大地上，无数人半掩入泥潭，如已死海岸被冲上滩涂的虾蟹。那是生机腐朽的恶臭味道，那是乌鸦嘶鸣分食血肉的狂欢之地。
大量的魔气溢出侵蚀着此处，谁也不知道曾经究竟发生了什么……
空中低伏的乌云摩擦出电光，刹那远处一记电光直直劈下，瞬间点亮天边云层。
小桑不觉遮住眼睛，片刻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几人看去只隐约见黑烟腾起，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道是这道雷的威力实在是不小。
“出来了，感觉怎么样。”疑惑时不远处一阵清润的声音贯穿这片昏黑的景象。
几人听着熟悉的声音一愣，齐刷刷的回头望去。
如黑夜中突然照进的第一缕朝阳，在那不远处闪着银白的光，携着傲然的气息款款而来。
“师父？”小桑惊奇的喊道。
姗姗来迟的林清枝走到他们身旁，看着眼前景象眼中似闪过一丝惋惜之情。
“看清楚，这就是现实。”林清枝开口“这便是织梦的真身。”
“嗯在哪？”唐沅棠与小桑左右瞅瞅可根本没有看到“织梦”的痕迹。
林清枝眼眸低垂看着凌乱淌血的脚下叹了口气“就在这里。”
广阔无边如人间炼狱几人顿时幡然醒悟，根本没有害人的妖怪，只有这脚下吃人的大地。
“此处原本应是普通村落，后不知为何被屠尽他们的怨气形成结界，将来到此处的的人拖入幻境。”林清枝解释着拔出腰间长剑‘沁雪’
林清枝唤了一声林明清，林明清立刻行礼“在”
“看好”林清枝手握沁雪气势如虹，腰身一转举剑挥去撕裂浓重的云，又似一条冰晶的龙直冲地面，剑气如海扩散覆盖整片大地“这叫……二十四州霜降。”
剑锋之下顿时眼前的一切被冻结，拨云见日光芒射下如冰雕的世界熠熠生辉，那白仿佛延伸到世界尽头。
随即在众人注视下粉碎化为地上零星点点，刚刚本腐朽的大地在这一刻湮灭又出现了生的希望，先前所有皆随这下落冰晶消散。
是啊，春的生机前总是冰封的霜。
林明清与唐沅棠眼睁睁的看着却感觉不似真实。仅仅一剑便将看不到边的大地蒙上一层霜，破云盖壤即白又一瞬间全部破碎消失。
林明清微颤的睫下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愣愣的注视着，然脚下已恢复寻常。
“好厉害啊师父，我也要学！”小桑仰着头一脸期待的对林清枝开口。
林清枝侧头一笑“这个不适合你回去教你其他。”接着转过身对林明清问道“可看清楚了？”
林明清一愣立刻羞愧答道“并没有……”
“没有就对了。”
这一问一答给林明清搞懵了，回去路上一直在回忆林清枝当时的出招的动作，在寻常人看来那或许只是腰身一转利落干脆的挥出一剑。
但林明清深知在哪短短一瞬沁雪在林清枝身周绕了又绕，仅仅一刹如天仙舞剑，惊心动魄却又迷离不清。
小桑在路上好奇问林清枝“师父不是说好碰头的吗，怎么来到那么晚？”
“我一直都在。”
此话一出几人顿时愣住齐刷刷的看向他‘一直都在！在哪？’
“用了一种法术叫无迹寻。”
显然几人并没有搞懂这个‘无迹寻’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名字应该是隐藏自己的踪迹气息，不让别人发现的一种法术。
然而他们不问林清枝也没有过多解释。
只知道回去路上林明清感到今天的风是如此的轻，夕阳迎着眼前的几人令他感到庆幸。
待到他们回到镇上天色已晚，几人路过菜馆打包好晚饭，老板同林清枝很熟，热情的见人多还送了份菜。
来到许木舟的医馆正看他为一人治疗腿伤，许木舟面露难色叹了口气。
“许……许医，我是不是伤的很严重？”那人被吓到般小心询问。身边站的女人也一脸忧愁的揪起衣袖。
“哎，这点事也值得跑一趟，倒是麻烦了。”许木舟开口。
“哎呦喂，不麻烦不麻烦，家里就仗着我一个人干活了。许医您可真是，老吓我们……”那男人松了口气笑着调侃道。
许木舟眼眸一抬冷笑回道“我是说麻烦我了。”
看到林清枝他们起身“刚好，唐沅棠你来处理。”
“好，来了！”唐沅棠嬉皮笑脸的从后方上来，到那男人面前撸起袖子。
小桑到桌旁坐了下来林明摆上买来的饭菜，许木舟靠在桌边开口问林清枝“解决了，什么情况？”
“很明显魔族干的。”
“眼下魔族真是越来越猖狂了！”许木舟皱眉愤愤说道。
“嗯”林清枝坐下开始往饿的两眼放光的小桑碗里夹菜。
一旁传来惨叫打断几人原本和谐的景象。
“啊！啊哈……小唐医生……你你”是那男人的叫声，想来是唐沅棠学艺不精，在治疗时弄疼他了。
“哎”许木舟叹了口气上去亲自‘指导’。
“你在搞什么？”许木舟抬手自唐沅棠脑壳不轻不重敲了一记，满脸嫌弃问道。
唐沅棠略有尴尬的回“啊？我在治疗……”
“看出什么原因了吗。”
“嗯，骨折吧……”
许木舟眼睛微眯“怎么看出来的。”
“摸出来的……”
此话一出许木舟瞬间爆炸“我靠，你是脑子进水了吗！？”
“你拿俩圆眼看这瘀血还看不出来吗……你眉毛下面的是摆设吗？”气的无语许木舟扶了下额，转头对那男人说“你打他顿吧。”
“……”那男人见状也是懵了，但气氛到这里便有些慌张的在唐沅棠头上敲了一下。
怪不得，这种情况许木舟是能一眼看出来，但唐沅棠没有经验，那个人坐在那里本也看不出什么。
许木舟亲自‘动手’指导唐沅棠，教他如何在运行他不久前练出的，为数不多治疗所用的灵力。
好在是给人家治好了，唐沅棠不明白为什么林明清跟小桑二人治疗起来就比这个人要容易。
许木舟眉毛一挑宛如看傻子一样“你以为随便一个普通人都跟那俩一样？”
“啊……好像对哈。”想来也是，他二人的身体素质确实不是普通老百姓能比的。
饭后暂别许木舟，林清枝带着小桑林明清回到山上。
林清枝他竟然同意让林明清暂住山上，但没有多余空房给他，只能让他自己收拾一间库房。
小桑得知后有些震惊，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把林明清放库房就像把她放在厨房一样。’
但库房基本上都是林清枝用不到的东西，小桑便没有开口只是在心里默默调侃了一下。
然而被安排到库房的林明清一打开门里面昏暗无光，大大小小堆了不少东西，一看就是很久很久没有进过人的。
叹了口气聚灵气为光自己整理起来，这不翻还好，一翻顿时刷新林明清的世界观。
‘这什么……’林明清看着垒得高高大箱的符纸陷入了沉思。
平常一修道人若一月能写一沓符咒就已经厉害，这……这那么多箱是怎么回事！？
符咒在会使用的人里群说也算大额货币了，厉害的符咒甚至能卖几十两。
看着如普通纸张一样叠放满满的符咒林明清一直提醒自己要冷静。
‘搞什么这？怎么冷静，好几大箱的符咒，林清枝他平时把符咒当写字一样随意写着玩吗！？’
要知道符咒的效果不同消耗的灵力也不一样，这么多估计全沧海阁三百多号人写十年也写不完，说不定还有大多人会支撑不住的消耗而死。
‘好好好冷静……冷静，说不定只是些寻常小符咒’想着林明清终于鼓足勇气仔小心看了一眼符纸内容。
“我……我靠！”虽说大多数看不懂但仅仅看出几种就惊住他了。
“怪物……绝对是怪物！”林明清颤抖的拿起一张，他知道这个是传送符，能让人跳出时间跨越空间的符，就世上总也没几个人能写出的符。
“这个好像是……噬魔符！？”据说是可以吞噬敌人送入黄泉的杀符，使用者越强威力就越大，但这种强制型杀符也会对使用者产生反噬。
除了这些不寻常的符倒是还有不少常见的符，像净化用的 渡鬼用的 防御的 破阵用的……但画法与寻常不同，都是珍品级别的。
“这得多少钱啊！好好，抄了。”不得不说此时的他无比庆幸的自己能睡在这里。
如果自己能学会写这些符咒，并且有足够的法力支撑的话，那到时候就会有赚不完的钱……
想到这里林明清眼眸暗淡了一瞬，看着撒进窗棂如薄薄寒纱的斑驳陆离，站在窗下偏偏任由那光肆意倾泻在身上。
想起今天看到的情景不由的心里一沉。
我想在他幻境的结尾……就那么一瞬间，可能也有过想留在那里的念头。
心乱像风过沙沙乱舞的树梢，借着叶又撕碎了风。
林明清跨出房门想要出去散散心。
正巧的事小桑中途醒来辗转反侧也在思考幻境她所看到的，先前哪里见过人间的疾苦，她睡不着起身走出。
同一月下同样两个未睡的人，她在院外山边看到坐在崖岸上的林明清，他抬眸眼中沁着月，侧看去是那么清绝。
月辉洒满山间，万籁俱寂只有风缠绕在身周。叶的光影在地面斑驳交错，共此时的无声又好像诉说着千言万语。
小桑见他背影是那么惆怅寂寞，走上前去坐到了他的身旁。
“怎么，睡不着？”林明清开口问道。
小桑:没有，睡的可好嘞。
林明清:那你怎么出来了？
小桑:我这是……在梦游。
林明清转头看着她浅笑了一声“怎么，我也在你梦里吗？”
“屁嘞！你…你不要乱说！”此话一出小桑顿时害羞的语无伦次，她没想到林明清也会开这种玩笑。
小桑这个反应着实给林明清逗笑了“好好好我乱说。”明显的不似刚刚那样落寞的样子了。
沉默片刻气氛略有尴尬，小桑本想问他幻境里小时候的记忆，但她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偏偏的林明清突然对她说，说小时候只有他与母亲原本日子还过得去，母亲就经常给他做花饼吃。
后来母亲带他到了一家大宅子，原本母亲还是欣喜的，说什么老爷要接他们回家。
可没过多久就有奇怪传言，那家的老爷就说母亲背叛了他，至此以后林明清与母亲便在那里饱受欺辱，最后被赶了出来，连他母亲很珍视的玉佩抢了去。
可怜的女人也曾试过去要回可每次都被赶出来。无奈两人沦落街头，母亲有时也会精神失常……
“所以，之前为什么要离开？”小桑听后心里很不是滋味。
林明清一顿再次开口“是，我支开她回去了，去拿她的玉佩。”
“我本想把玉佩还给她就自己离开的。”
小桑不理解，不理解他为什么想要离开，那可是跟他相依为命的母亲啊。
林明清解释眼眸低垂尽是无奈“我以为没有了我她就不会活的那么辛苦了。”
小桑一愣，攥拳皱眉说道“可是……可是她买到你要的花饼时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高兴。”
“是，如果不是我她或许就不会被打死了。”林明清低下头面色是月的阴影，看不出他的表情。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小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我知道……”
林明清叹了口气再次看向她，微笑说道“后来啊，我又回到那男人家里，给他们全掀翻了。”
虽然见他这么说可心里依旧像堵住一样，幻境的大宅小巷，来而又往的行人，朔风下紧紧的相依，又哪顾经历种种出现裂痕的心神，至少他们灵魂始终发出彼此的声音。
我不知道为何为何那么多人会陷入那幻境，成为那苦难滩涂养料，又或许是心甘情愿。
“当时是我真的想留在那里，因为那一面我幻想了太久……”
这时林明清突然示意让小桑伸出手来。
小桑听后照做，没想到的林明清拿出一块花饼放到她手上。
“谢礼。”
小桑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你买的！？”
林明清偏头浅笑道“我娘买的，说要谢谢你把我带了回来。”
小桑看着他目光里迎着星，浅笑如苦尽甘来。
可叹啊——
说不清的世间暖凉，道不明的人生苦喜，吟不出你九泉之下的一眼回眸和你挣扎交给我最后的温情。
虽然一瞬间搞不懂状况，但小桑又惊又喜，她想或许幻境是假，但回忆是真，林明清与他母亲之间的感情也是真。
那二人最后的最后，那双温暖的手……也是真。
《山外楼》白桃乌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