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群对于林芊卉偶尔的恼怒不以为意,因为他知道,林芊卉只是一时气恼,只要有正经事和她商量,她也就不会再生气了。
“别生气,只要这次的事顺利,就可以消除总部的芥蒂了。”
林芊卉顿时也顾不得生气了,忙劝道“你又在单干,如果这次再出问题,你在上海站就只能被架空了,你确定不和老顾通通气?”
“我现在对站里的人谁都不相信,这件事有了结果后,我会直接上报总部的。”
林芊卉知道,陈默群已经拿定主意了,他要放长线钓大鱼。
杂货店,朱怡贞收到电文后,还没来得及回电,对方就已经关闭电台了,她躲在窗后向外望去,却没有发现异常。他她思考再三,还是决定暂不撤离,毕竟组建一个交通站不是容易的事,而且没有计划的撤离,很有可能被敌人尾随,将这条线上的人逐个击破。
朱怡贞将情况写在纸上,叫来了和她伪装夫妻的警卫员,让他在天亮后,外出进货时,将情报放到死信箱。
新的一天开始了,他们也都行动起来了,林芊卉向顾慎言汇报了这个发现,顾慎言也向渔夫提出紧急接头。
而渔夫也在死信箱收到了朱怡贞写下的情报。
顾慎言和纪中原见面后,两人就讨论起该怎么才能将人无声无息的撤离。
“最好的方法就是将这个据点拔掉。”顾慎言很清楚陈默群的行事作风,想要在他的监视下悄然离开,被发现的可能性太大了,只能来个出其不意,将那个据点里的人都除掉,等陈默群发现时便已经人去楼空了。
“我们可以借着这件事布局将,陈默群一起除掉。”组织上在陈默群手里吃了太多亏了,纪中原希望能够一箭双雕。
顾慎言却不同意,“如今我们能够随时了解到陈默群的行动,全靠她在陈默群身边,一旦将陈默群除掉,军统总部再派其他人来,我们就处于被动了。”
纪中原同意了顾慎言的计划,但他也有自己的顾虑,“这件事我们的人出手,恐怕做不到万无一失,一旦闹出动静,整个行动就算失败了。”
“这件事让她和林楠笙动手吧,她和陈默群的关系站里的人心知肚明,她出现在据点,监视的人不会太过警惕,林楠笙跟着,如果出现意外,也能帮忙。”
“那就这么定了,行动成功后,在杂货铺门上敲击,到时他们便会撤离的。”
下午陈默群和林芊卉相携下班时,顾慎言借口要找一些重要的资料,将林芊卉留了下来。
晚上,林芊卉秘密离开上海站,在拐角处坐上林楠笙的车,两人一同前往监视点。
“学姐,当初是我误会你了,我以为我们最终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但没想到我们的理想都没有改变。”
林芊卉看向林楠笙,笑道“不管你怎么变,但这较真的劲却是没有变。林楠笙,如今我们是同志了,彼此之间没有那么多对错,只是情况不同罢了,我不介意,我希望你也不要介意。”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虽然很安静,但两人之间无形的隔阂终于散去了。
林芊卉穿着宽大的衣服,遮住自己的身形,敲响了监视点的房门。
里边的特务瞬间警觉起来,纷纷拿出手枪,一人走到门前问道“是谁?”
“是我,陈站长临时有事,让我帮他将今天的资料拿回家。”
里边的人听出来人的声音是林芊卉,便将枪收了起来,打开房门,林芊卉进去后观察,发现屋里共有四个人,一人开门后,在她的身前,另外三人,两人在桌子前,一人在窗口。
在桌子旁的两人收拾资料时,林芊卉拿出装了消音器的手枪,除掉了身前的这个特务,接着便是窗口的那个人,在收拾资料的两人察觉不对要拿枪时,又相继将这两人除掉。
林芊卉顺手将桌上的所有资料拿上,走出房门,将门锁上,向林楠笙示意行动结束后,林楠笙立刻跑到杂货店门口敲响房门。
杂货店内,朱怡贞和警卫员已经收拾好东西了,听到房门响起,便立刻打开店门,向外走去。
林楠笙和朱怡贞四目相对,两人都惊讶的看着对方,朱怡贞没想到再次见到林楠笙时,他已经是自己的同志了,两人的眼神中流露出对彼此深深的眷恋,林楠笙转过身催促道“快走!”
朱怡贞这才带着警卫员一起离开。
林芊卉躲开门口警卫的视线,进入了办公楼,将衣服换掉后,拿着从监视点得到的资料,去了顾慎言办公室。
顾慎言将朱怡贞和纪中原接头的照片挑了出来,“渔夫也暴露在人前了,幸亏陈默群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然整江苏省委的地下组织就损失惨重了。”
“当初陈默群交给孟安南的主要任务就是查找渔夫,没想到他死了还摆了我们一道,那封信我还没来得看,就被陈默群拿走了,杂货店的位置应该就是孟安南告诉陈默群的。”
“这些资料陈默群都看过,恐怕他已经掌握了不少消息了,我得和渔夫见个面,劝他暂时离开上海。”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顾慎言随手接起电话,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意思,顾慎言笑呵呵道“老陈呐,你这还带查岗的,她就在我办公室,我让她接电话。”
顾慎言将话筒交给林芊卉,林芊卉接过电话,问道“你怎么把电话打这来了?”
“你办公室电话没人接,我就猜到你在老顾办公室,你们是不是快完了,我去接你。”接着电话就被挂断了。
顾慎言关切道“他是不是对你起疑了?”
“那到没有,他说待会来接我回家。”
顾慎言将那堆资料点燃,看着他们化为灰烬,他的眼神明明灭灭,良久,他才叹了口气,他为两人感到惋惜,即使相爱,但不同的立场注定了他们最终无法相守一生。
楼下汽车的喇叭声响起,林芊卉走出了办公楼,看到陈默群的瞬间,她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容,随即脸上的笑就僵了,接着又自然的上了车。
陈默群并没有察觉到林芊卉的变化,他的心情很好,监视点获得的情报,足以让他除去身上的污点。
进屋后,陈默群将一个小礼盒给了林芊卉,林芊卉以为又是什么小首饰,随手打开才看到竟然是一对戒指。
“只要破获这起共党案,总部看在这个功劳的份上,对你和我结婚就不会有什么异议了。”
“你怎么会突然想要结婚了?一直都没听你提起过这事?”
“我说过让你做站长太太的,是你说和我在一起你会失去总部的信任,拒绝了的。”
林芊卉摸着盒子里的对戒,“当时我们只是利益交换。”
陈默群握住林芊卉的手,“如今我们是因为感情在一起的,我自然想和你结婚,再生一两个孩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孩子!这种局势下生孩子,何必让孩子受罪呢。战场上,国军节节败退,将来我们都不知道在何处落脚。”两人在一起多年,林芊卉没有勇气去想未来,也从未想过要生孩子,她很清楚,两人终有一天会枪口相对的。
陈默群仍在畅想着未来,“不管输赢,我都已经找好退路了,我托人在港城置办了一些家业,足够我们和孩子过稳定的生活。”
陈默群抱着林芊卉诉说着他们将来的生活,他怀里的林芊卉,却知道不会有那一天的,以她对陈默群的了解,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会罢手。
林芊卉躺在床上睡觉,听到陈默群去打电话,接着便是房门被打开,汽车发动的声音,陈默群应该是联系监视点,发现那里出事了,才会着急赶过去。
陈默群到了监视点,看到房门紧锁,着急忙慌的撬开门锁,走了进去,只见他的手下都已经倒在血泊之中,而相机和冲洗出来的照片都失去了踪影,他认真查看现场,发现应该是熟人做的。
门没有损坏的痕迹,应该是里面的人打开的,能让他的手下主动开门的,只能是站里的人。来人进门后,便趁着几人放松警惕将他们灭口。
陈默群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枪,却无意中发现,这个手下的手底有一抹痕迹,他急忙拿开手,是一个十字,还有着一撇,应该是还没写完,陈默群瞬间就想到了‘林’字,是林楠笙还是林芊卉?
不是林芊卉,他打过电话,那会她还在站里,是林楠笙,一定是林楠笙,他和朱怡贞是情侣,一定是他发现朱怡贞被监视了,才会杀人灭口的。
陈默群的心里在肯定的告诉自己是林楠笙,可他的思维却不自觉的扩散,想到了几个案子中,都有着林芊卉的一抹身影。
他拿出手帕,将那个痕迹擦去,接着便坐在凳子上发呆,直至天明。
街道边的商铺陆陆续续的都开门了,小贩也推着东西开始吆喝,陈默群看着对面门窗紧闭的杂货铺,失神的走到电话跟前,给上海站行动队打了电话,让他们来收拾残局。
尸体被搬回站里,陈默群随后也回了上海站,林芊卉提着换洗衣服和吃食到了陈默群办公室。
林芊卉正在摆放吃食,陈默群试探道,“这事是站里的人干的,不过幸亏有个兄弟在临死前写了个字,”林芊卉自然的转过身,带着惊喜问道“写了什么字,是不是可以锁定嫌疑人了?”
陈默群认真观察着林芊卉的一举一动,没有发现丝毫破绽,是自己想多了,与她无关,但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一丝猜疑,于是便说道“写了个十字,你待会把站里所有人的资料给我,我要排查一下,也许可以找出站里的内奸。”
“廖通这个邮差刚拔掉,就又冒出一个共党了。你先收拾吧,我去给你准备资料。”
林芊卉离开后,陈默群用双手遮住自己的脸,重新开始整理思绪。
林芊卉回到档案室整理好资料后,给顾慎言打了个电话,“站长,我在整理资料,发现您前段时间借去的资料没有归还,请问那些资料您还用吗?”
“已经用过了,不过我这会有点忙,你过来拿吧。”
林芊卉这才去了顾慎言办公室。
“老顾,我的行动出了纰漏,有个人在死前留下了信息,他写了个十字。陈默群刚刚让我准备了人员资料,要进行排查。”
顾慎言沉思道“这件事是陈默群告诉你的?”
“是他亲口说的。”
“那有没有可能是试探?”
“试探?是我引起他的怀疑了?可我并没有露出破绽呀。”
“也许这件事是真的,而他这样做是在排除你的嫌疑。这件事我们不能有任何动作,一旦动手,你就暴露了。小林,你要记住,他是你的敌人,你要用最坏的结果去揣测他的想法,这样你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那渔夫会撤离上海吗?”
“渔夫不能离开,他还有一个重要任务,事关维海战役的,这个任务太重要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掩护他,直到他获得情报,将他送出上海。这个十字,出现的可能性太多,陈默群在这个上边就得消耗一段时间,渔夫也能趁机躲藏。不过,你也要特别关注陈默群的动向,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林芊卉拿着资料去了陈默群办公室,陈默群已经将自己收拾好,重新发起精神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
“老顾拿了一部分资料,我去找他要了,放心,我没有告诉他要干嘛,只是说在整理档案。”
“你做事,我向来最放心不过了。”陈默群一语双关的话,林芊卉并没有听出来,看到陈默群在查看资料,林芊卉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陈默群抬头看了看林芊卉离开的背影,又低下了头,听到林芊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陈默群将手上的资料扔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