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就什么?”
苏忧歪了歪脑袋,故作懵懂无知的样子,看着涨红了脸的时昭希。
时昭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一向不擅长说谎的。
这个时候,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说“我根本就没有生育能力”,还是“我根本就不想跟你生孩子”,亦或者是直接摊牌,来一句“我根本就不是个男人”。
好吧,这三个选项里,她最不想要选的,是最后一个。
她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她有私心。
很大的私心。
她不希望苏小姐就此离开自己,厌恶自己,甚至是憎恨自己。
哪怕是用这种卑鄙的欺骗,她也希望……
她们之间的相处,能够再久一些。
“没什么。”时昭希故作冷淡的样子:“走吧,看好脚下的路,别指望你摔倒了我会扶你。”
苏忧撇了撇嘴:“噢。”
她可没有这种指望。
也不知道具体走了有多远,她们终于看到了一个稍微正常点的建筑物。
那是一座老旧的农村自建房。
房子前面是一片菜地,还圈了篱笆,养了一些家禽。
有一个穿着花袄的年轻女人,正佝偻着背,在侍弄庄稼。
苏忧只能看到她一个侧脸。
不过,能看得出来,对方气色很差,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露在花袄外面的手,枯黄干瘦,都不怎么像人的手了。
“这是?”苏忧皱起眉头来:“这该不会是杨叔的……”
根据上一次在赵望舒母亲的心灵世界里的闯关经验来看,这人极有可能是杨叔那早逝的妻子。
不重要的人,哪怕出现在诡异的心灵世界里,也多半是虚影,不会有这么生动具体的形象。
时昭希推开了院子的篱笆门,走了进去。
让人意外的是,院子外面大雨滂沱,寒意刺骨,这里却只是阴天,也没了那种透彻心扉的寒冷。
苏忧紧跟着时昭希一起,进了门。
“这位姐姐,对不起,打扰了,我们……”苏忧下意识地想要客气一句。
不过,只客气了一半,就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咆哮。
咆哮声是从屋子里传出来的。
“臭小子!你是怎么想的,啊?你居然要带那个疯女人去看病!一个捡回来的疯子罢了,死就死了,哪里值得咱们家花那么多钱!”
“天哪,那可是咱们家整整一季的稻谷钱!”
“你说什么?”
“你说那是光宗和耀祖的妈?”
“你放屁!”
“咱们家光宗和耀祖,都是聪明伶俐的孩子,以后都是要考大学,当大官的料,怎么能有这种疯子妈?”
“行了,把钱拿来,老娘替你保管。”
说话间,一个眉眼间全是尖酸刻薄的老太婆,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她似乎看不到闯进院子里来的苏忧和时昭希二人。
她快步走向了佝偻着背的花袄女人,突然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一巴掌打在了对方的脸上:“你这个贱人,要死啊?要死就快点死,别做出这副鬼样子来恶心老娘!”
身体严重亏空的花袄女人,哪里受得了这一巴掌。
她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一双无神的眼神,呆呆地望着天空,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这种拳打脚踢的生活,她已经受了很多年,似乎身体已经麻木,再也不会觉得疼痛。
“快起来!装什么死?猪圈你扫了吗,牛你喂了吗?”
“嘿,你这疯子,还学会偷懒了。”
“真是反了你了,反了你了!”
老太婆骂骂咧咧,又抄起扫帚,狠狠地打了那女人好几下。
看着这一幕的苏忧和时昭希,不约而同地捏紧了拳头。
可是,她们做不了什么。
时昭希捡起一块碎石,对着老太婆砸了过去。
碎石从对方的脑袋穿了过去,完全没有击中的感觉!
“妈,你别打她了,别打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版本的杨叔,推开了屋子的大门,匆匆忙忙跑了出来,一把摁住了老太婆的手。
他看着口吐鲜血的妻子,脸上有些不忍的情绪。
“她要是死了,谁还会嫁给我?我们家穷成这样,我还带着两个刚会走路的男娃……”
老太婆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怕什么?去买一个好的就是了。”
“您说得容易呀。”
杨叔一脸的无奈,蹲在地上唉声叹气。
“现在买一个新的,少说都得两千块了,还不一定能生呢。”
“什么?两千块!”
老太婆显然是吃了一惊。
“当年老王家那个,才花了三十块!现在这世道真是坏了,这哪儿是做生意,这是抢钱啊。”
听着这荒唐的讨论,苏忧忍不住扶额。
至于时昭希,则是皱着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
又过了一会儿。
两个玩得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从院子外面回来了。
他们俩一进门,就扑到了老太婆怀里,一口一个奶奶,叫得很亲热,似乎完全看不到他们躺在泥地里,气息越来越微弱的亲妈。
“奶奶,这疯子身上好臭!”
“奶奶,我们把这疯子赶走吧。”
两个小男孩围着老太婆撒娇。
偶尔分一个眼神给花袄女人,也全是嫌弃。
听着孩子的声音,花袄女人勉强睁开眼睛,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
她木头一样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些变化。
嘴角有了一丝诡异的笑意。
她缓缓站起身,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院子外面走去。
看到这花袄女人的动作,老太婆突然急了。
她扑上来,一把抓住了花袄女人的胳膊,却惊讶地发现,对方力气极大,根本控制不住。
花袄女人不紧不慢地继续往前走。
老太婆失声尖叫。
她死活不肯松手,穿着黑布鞋的脚在地上又磨又蹭,犁出了两条深深的痕迹。
“喂,疯子!你要去哪里?站住,你给老娘站住!”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花袄女人突然回头,看向了时昭希和苏忧站的方向。
她扯了扯嘴角,说道:“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这个时候,时昭希终于想起来,这个女人的身份了。
她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你不是疯子,你叫孔慧月。”
“你是孔老教授的独生女,出生于学阀之家。”
“你是曾经最年轻,最优秀的女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