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一眼水氏的脸色,眉间是紧了又松,
“虽说姨母也暗中为我们母子提供了几个眼线,我们自己也积攒了些许人脉,但事关父皇的龙体康健,宫里捂得紧。
我们手中那点子资源,便是全撒出去,也打探不出更加确切的消息来。
哎,归根结底也怪我自己太过无能了些,事事都要仰仗旁人。
姨母对我失望,也是应当的。
母妃私底下常与我说,倘若她如姨母这般足智多谋,定能打探到更多有用的消息来。
如此,咱们也能早几位皇兄一步,做好应对之策。
将来,才能更好的利用手中的权柄,回报冷氏一族对我们母子的相助之恩。
尤其是姨母和表兄,为了我们母子牺牲良多,倘若将来不能回报一二,这叫我们如何能够心安理得?”
当然,眼目前,非必要,他们母子并不想挑明与沐清侯府水氏的关系。
至少,在外人眼里,他们还不想如此明目张胆的揭露自己与冷氏一族的亲缘关系。
至于沐青侯府究竟更看好他还是二皇子?四皇子也挺好奇,贺侯爷的选择呢!
想来,一定很有意思。
私底下,他母妃其实一直对他耳提面命,让他必须对这个姨母放尊重些,至少表面功夫必须到位!
毕竟现如今,他们母子需得仰仗对方的地方,还多着呢。
便是真有撕破脸皮的一天,也得等水氏的价值被榨干之后。
四皇子对于亲娘的话,自然是听进去了的。
但龙子凤孙,高高在上惯了的,要他对一个妾室打心底尊敬,只怕是有些难度的。
今日,他这番话,面上瞧着是捧了水氏,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在嫌弃水氏只嘴上光鲜。
实际上在夺嫡一事上,却没舍得把手中真正的底牌,悉数送到他这个主子面前!
他乃堂堂皇子,难不成他夺嫡这等大事,还要水氏一个连侯府大门都迈不出去的姨娘,在幕后操控全局?
她但凡是个真正忠君的,便该将手上掌握的底牌,主动交到他手里来!
莫说四皇子心生不满,便是宫里头的冰嫔娘娘也有几分敢怒不敢言的怨气。
可她不过是外室之女,爬得再高,也担心有朝一日会被人捅穿了身世,落得个权也空空,命也空空的凄惨下场。
四皇子无法完全理解她心中的惶恐,毕竟站在他的角度,便是生母的身份再低微,也改变不了他皇室的尊贵血脉!
今日这封信,便是四皇子怂恿亲娘,写来试探水氏的忠心的。
四皇子母子心里的小九九,水氏瞧得一清二楚。
但她面上却不动声色,脑海中甚至也在盘算着手下还能动用的棋子。
正所谓空穴不来风,陛下的身子,定是不及往日那般康健了。
但不好到什么程度,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水氏敛眉,遮住了里面的风起云涌,状似思索了一小会儿,这才不急不缓的问道,
“陛下除了殿下您之外,还有三个成年的儿子。
殿下可知,您的其他三位兄长,目前可有多余的动作?”
四皇子只当水氏并没有他母妃口中的那般善谋,竟连他的言外之意都听不明白!
他今日大费周章、掩人耳目,方才进的侯府后宅,难不成当真是要与水氏讨论,他父皇是真病还是假病?
他的目的一开始就十分明确,便是想要水氏主动交底!
他堂堂皇子,不想受制于人!
四皇子眼底略过些许不耐烦,面上虽在依旧选择应付水氏,但足可见其敷衍之意,
“据安插在他们三府的眼线传回来的消息,我那三位兄长并无异动。”
水氏有种被噎住的感觉,陛下倘若当真身子抱恙,而皇朝太子未立,只要是个皇子,谁又能真正的安分?
便是陛下龙体健康,成了年的皇子们私底下也不可能安分守己、无动于衷。
因此,四皇子口里的并无异动,全然是没把她这个姨母放在眼里,敷衍得实在是太过不走心了。
她强压下心中的火气,勉强扬起笑脸,说出来的话,也少了几分对皇嗣的尊重,
“倘若那三位殿下当真没有任何异动,那四殿下您在担心什么呢?”
“您排行第四,论嫡论长,您皆不是首选。便是论贤,也还有一个三殿下在一旁虎视眈眈。”
而,排行第四的您,急什么呢?
水氏此言,让四皇子有一瞬间的恼羞成怒。
要不是碍于水氏手里的东西,脑子里又霎时闪过亲娘的教导,他当真不一定能克制住自己的洪荒之火。
水氏自然瞥见了四皇子脸上一闪而过的愤恨,可她好歹也算是四皇子的长辈,不过是说了几句真话,他便要听不进去了?
那么,这样的货色,有何资格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有何本事能够光复她冷氏一族的荣光?
水氏从冷氏嫡女,先是沦为官妓,后是做了侯府贱妾。这一路上经历了多少沉浮!
区区毛头小子的变脸,她还不甚放在眼里。
甚至于她的脾气上来了,直接坐在了四皇子的对面,有条不紊的数落着昔日的一桩桩一件件,
“怎么,四殿下莫不是还不服气?
这些年为了给您铺路,我不知送了多少人手给你们母子二人打理。
怎么,到了四殿下的嘴里,竟变成了区区几人?
您可知,便是区区几人,那也是我冷氏一族耗费无数钱财、积年累月才能埋下的钉子。
还有我生的三公子,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不学无术。可谓是要才学没才学,要名声没名声。
日常出入的场所,不是青楼妓院,便是赌坊酒楼,当真是已经到了烂泥扶不上墙、人人喊打的地步了。
可四殿下您应当知晓的,他不是那等无能之辈。这些年,从他手里送了多少银钱,进你们母子的口袋?
你知,我知。”
“四殿下,我们母子能够帮你们的,皆已拼尽全力。可殿下母子,如今却责怪我藏私!”
“陛下他当真重病?
我要是不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把手中仅剩的人、钱、物,悉数奉上,便要叫殿下您错失良机?”
这才哪儿到哪儿,便盘算着要把夺嫡失败的原因,扣在他们母子头上了?
这个锅,她可不敢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