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来临,月黑风高。墨一般的浓稠的黑暗肆意蔓延。
从学校回家的路,是一条往下延伸的陡坡,英粟儿每走一步双腿都在打颤。
她只觉得两腿和膝盖软绵无力,仿佛所有力量在瞬间被抽离,下一秒就要不受控制地跪下去。她再也支撑不住,缓缓蹲了下来,她几乎坐在泥地上,
“怎么啦?粟儿”肖笑言弯下腰,凑近她的脸问。
英粟儿呼吸轻颤:“我走不了了。”
她屈着腿,额头抵着膝盖,将身子卷缩起来。双手攥住脚踝,指甲掐进肉里。
肖笑言见她紧紧握住脚踝,问“是不是崴脚了?”
英粟儿不答,只说:“你让他们先走。”
肖笑言直起身,回望后面上来的男生,等他们走近,她说:“你们先走,英粟儿走不了,崴脚了。”
凌维站下,背对淡淡的月光,身影融入夜色之中,表情冷淡如霜,毫无波澜。
他看着女孩纤瘦柔弱的身躯,月光穿过层层云雾倾洒而下,映在她的裸露的脖颈,惨白的。脆弱的。
凌维皱了下眉,声音低沉冰冷,问:“怎么啦?”
他问的是肖笑言。
英粟儿听闻,满腹委屈心酸,视线不由得渐渐模糊。不争气的泪水接二连三溢出眼眶,“啪嗒”掉落地上。鼻子抽吸了几下。
“哭什么?胆子这么小,少去那种地方。”凌维瞥了她一眼,冷冷地,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这时,瞿阳三人走上来,徐妮止步,像是问肖笑言又像是问凌维:“怎么啦?”
没人理她。
瞿阳朝蹲在地上的英粟儿冷眼斜了一眼,一把扯住徐妮:“走啦,别逼逼逼的。”
三人朝前去了。
男生们都停下来,退到路边。
田间小道,两侧矗立着阴森的树木,风悄然吹过,树叶稍稍作响。
一群迟归的少男少女,闲闲散散呆在田头边,或站或蹲。
蹲在地面的女孩身旁响起打火机的声音。一会,烟味弥漫开,飘到她的头发上,身上。
清冽的空气中,鼻尖满是熟悉和陌生的气息——
来自田地里庄稼作物的清香和淡淡的烟草味。
英粟儿睫毛湿湿的,眼底蓄着水光,鼻尖冰凉。
凌维半阖着眼眸斜瞅了她一会儿,将搭在手臂上的运动外套甩在她身上。
英粟儿身上颤了一下。没敢动作。她稍稍抬头侧过脸,瞧了田头抽烟的几个男生一眼。
那几个男生还在绘声绘色讲述着打架之事。
凌维则独自站一边,低着头默默吸烟。他站姿松松垮垮,领口歪斜着,原本干净的浅蓝色运动沾染大片的泥渍。
清冷的月光下从山巅冒出来,他的稍许长发微晕,高挺的鼻梁,坚毅又温存的嘴唇,像剪影中的轮廓线,侧脸线条硬朗流畅。
英粟儿心中紧张,攥着手,指甲微微陷在手心。
“你们先走吧。”她怯怯小声说。
“你确定?”凌维眼梢斜下来,嗤笑:“不一会老乡就把看庄稼地的狼狗放出来了,你这点小身子还不够它们撕咬。”
英粟儿吓得心一慌,举手去抓肖笑言的手臂,想站起来,站到一半又蹲下去。
肖笑言抬眼望着凌维,咬着下唇笑,然后,她眨了眨眼。说:“她真的走不了。怎么办?”
“杨八五——”凌维唤了声,将烟头用拇指中指一掐,弹出个抛物线轨迹,朝着那几个男生走去,对着杨八五说,“交给你,你背她,把她送回家。”
“怎么是我不是你?”杨八五一扬着八字眉头,小眼睛眯着。拇指食指捏着烟嘴往嘴唇送。
烟火在夜色中明起来又暗下去。
“去,去,少啰嗦。”凌维说罢,转身举步就走,又高声道,“完了来老街王三家羊肉馆。”
另外几个男生瞅瞅两个女生,尾随凌维而去。走之前,安安在杨八五肩上拍拍,意味不明地笑笑。
杨八五走到英粟儿身旁,说:“来吧,大小姐。”
肖笑言咬着舌头吱吱笑,将英粟儿搀起来,英粟儿腿还在哆嗦。
“你蹲下嘛,那么高,她能爬上去还是能飞上去?”肖笑言拍了一下他的背脊。
杨八五好性子地蹲下来。
肖笑言半抱着英粟儿伏上杨八五的大背脊。
杨八五轻轻松松反手托着英粟儿的小细腿站了起来。
英粟儿心晃晃悠悠地一坠,有种恐高的个感觉,心慌害怕。
她趴在他宽大的背脊上。双手揪着他双肩的衣袖,收紧双手肘,整个胳膊撑在杨八五背脊上,将身子微微弓着贴靠在自己的胳膊上。
这样,两只胳膊就整条地隔着杨八五背脊和她的前胸。
她也顾不得被刚打完架男生身上的那种臭汗熏着。
前面,瞿阳三女孩走走停停,心里有些发毛。
还好,凌维几个男生走了上来。
徐妮下意识看看几个男生,又朝后面看看,没见英粟儿的影子。
瞿阳也发现了,问凌维:“哎呦,凌维,没气质呀,怎么可以丢下女朋友?”
“干你屁事。”凌维丢下一句朝前去了。
男生们远去。徐妮开心地说:“我就说,凌维不要英粟儿了吧。”
“干你屁事。”瞿阳将凌维扔给她的话丢给徐妮。
胖大庆呵呵呵笑了起来。
徐妮也不介意,继续说:“他们打架时我一直留心观察了,凌维从头到尾就没理过英粟儿,我敢说,他们根本没好。”
瞿阳看着这个花痴,恨不得翻她几十个白眼,瞿阳打心里看不起徐妮,要不是她们有共同的敌人英粟儿,真不想理她。
“你是来看打架还是来收集桃色新闻?”瞿阳抢白徐妮。
“两不误” 她倒坦率。
这时,杨八五背着英粟儿也上来了,没理她们,直接超上前走了。肖笑言倒是招呼了她几个一声:“走快点。”
三个女生受惊不小。
尤其徐妮,又飞发现了新大陆:“等等,等等。我怎么就糊涂了,英粟儿和杨八五?……”
“胡说什么,东拉西扯。牛头不对马嘴。”胖大庆反对。
“神经病!八婆。”瞿阳甩出一句,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