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德和园的总管事果然找上了门,哭丧着脸求爷爷告奶奶的。
他哪里知道,一个年纪轻轻书生模样的后生,竟然是朝廷一品大员、掌管整个南京京军的大都尉啊。
总管事求见赵辉,赵辉不见,笑问铁阁:“这方面你最擅长,怎么治治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势利眼,又不会伤了他?”
铁阁附耳给出了个主意。
赵辉听了笑道:“果然够促恰,行,就这么办。”
铁阁找了间屋子,把戏班的人都关里面,每天让他们只对着墙唱戏,也没有观众,一天唱足五场。
一直唱了十天,把角儿们都唱哭了,便让总管事来求赵辉,这才将他们给放了出来。
于是将他们好酒好菜招待了一顿,然后请到花园里的水榭中,让他们给府中女眷唱了一天戏。
这才将他们放走——不过包戏的钱可是一文不少的都给了。
从此秦淮河边可就传开了,以后碰到弱冠之年的可要陪着小心,万一是大都尉赵辉可就惨了。
赵辉这里花天酒地,不远的松江府华亭县却是战战兢兢。
华亭县,可能听着陌生,但要说上海市松江区,那就不少人听说过的了。
华亭县是上海的母县,元时析华亭为华亭、上海两县。后来,华亭改名为松江。
明时,华亭属直隶松江府。
华亭县城东面,有个朱元璋时期建的卫所,名叫金山卫。
明初,为了备倭,朱元璋从辽东到广东,建立了许多卫所,这些卫所大多在海边,可谓是中国最早的“海岸警卫队”。
此时,金山卫城大门紧闭,城外是密密麻麻的倭舡,船头接船尾在河道中停了老长老长,一直绵延到海边。
数千倭寇在岸上集结,恐怕随时要准备攻城。
金山卫指挥使彭震已经派人一面向华亭告警,一面急忙上奏,请求支援。
倭寇并不是到嘉靖年间才有,而是从老朱一统天下时便已经有了,要不然老朱也就不会在沿海设立了那么多备倭卫所了。
永乐皇帝再牛,从来只有他打别人的份,可是遇上倭寇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永乐八年,倭寇还攻破大金、定海二个千户所,福州、罗源两座城池,掳掠人口军资无算,造下了杀孽无数。朱棣为此大为光火,惩办了办事不利的福建都指挥使。
彭震指挥着士卒紧张着准备着守城器械,床弩、滚木、礌石、百子铳、碗口铳、盏口铳,虽然守城器械不少,但彭震真不敢打包票能守得住。
洪武以来,被倭寇攻破的卫所还不止一个。
彭震紧张地盯着城下倭寇的动静,倭寇分出一部分人,往四周村落去了。不一会儿,就见远处的村子里冒出阵阵浓烟——十有八九是倭寇在烧房子。
彭震看得目眦欲裂,这附近村子都是他相熟了的,大多是军户的家眷。
士卒们也是阵阵骚动,要求出城与倭寇浪战,绝不愿坐视乡亲们被屠戮而不管。
眼看就要弹压不住,彭震啐了口唾沫,骂道:“好,死就死了。趁着倭寇立足未稳,我们出城杀他一杀。”
众士卒们这才安静下来,静等着彭震挑选士卒。
他挑了个名叫胡俊的千户,命他率麾下士卒出战。胡俊领的是金山卫中后千户所,士卒们的家都在附近,正是被屠戮得最严重的,他们出城,必愿死战。
只听哐的一声巨响,城门洞开。
与大家所想不同的是,明军士卒并不是门一开,就一窝蜂地冲出去,那只是电视剧电影里瞎扯淡的。
胡俊率部出城,在城下缓缓列阵,前面是火铳手,中间是长枪兵,两侧是刀盾手与弓箭手。
明军用弓箭射住阵脚,然后派出几个方阵有节奏地的往前进。
此时倭寇们则好整以暇地在那儿看着明军缓缓靠近。
等近到七八十步了,倭寇这才有人出来,在明军阵前跳腾。
这些上蹿下跳的倭寇不过是诱敌之计罢了,胡俊也对他们熟悉了,下令不许乱放箭矢、火铳。
倭寇见这招不奏效,这才在领头的大声呼喝中簇拥着开始缓缓向前。
两军越来越近,胡俊的呼吸也开始慢慢急促起来。
五十步,明军的火铳开始开火了。
一团团的烟雾在明军阵前腾起,弹丸乱飞,一时也看不出来杀伤了多少。
这时倭寇也派人杀了出来。
三十步,倭寇的长弓开始抛射。
倭寇的弓箭弓长矢巨,很容易穿透明军的甲胄,因此杀伤力很强,明军哗啦啦地倒下了十几人。
这时胡俊才看清,倭寇阵中似乎也是倒下了不少人。
此时两军越来越近,明军的火铳手便退下,由后面的长枪手上前接敌。
倭寇们持着双刀冲了上来,到了明军长枪跟前,就地一滚,用刀来扫明军的双腿。
明军的长枪层层叠叠的刺着,有的将倭寇的刀格挡住,有的长枪枪头则被倭刀一刀劈断,登时就没了杀伤力。
双方已经战在一处,倭寇也派出更多人来,试图包抄前排的明军,胡俊便又再派出更多士卒上前接战。
金山卫城的跟前,呐喊声、劈砍声、哀嚎声,此起彼伏,战局难解难分。
终于打了有一个时辰,双方都已力竭,倭寇开始有缓缓后退的迹象。
胡俊暗喜,便催令部下奋勇向前,争取杀败这伙贼人,如此,便渐渐地离城池越来越远。
彭震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他心知倭寇的狡诈,便令部下做好准备,随时打算出城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