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重渊将簪子收了起来。上面沾着王嗣元的血,他嫌脏,可是,这确实可以用来防身。
“我们得赶紧走了。”
他语气平静,镇定自若,使余晚烟感到手脚恢复了些力气,她抓着谢重渊的胳膊踉踉跄跄地下了床。
“商队其余的人呢?”那些人会功夫,可不像王嗣元这种酒囊饭袋那么好对付。
谢重渊没有说话,牵着她的手向外走去。
糜儿朝他挥帕子的时候,他虽有防备,屏住了呼吸。可那迷药药性强烈,他多少还是沾了一些,刚才和那群人打斗之时脑子就隐隐开始发晕。还有,前胸后背的的伤口又裂开了。
前路未知,谢重渊握着她的手的力道不由得重了些。
余晚烟紧紧跟着他绕过昏暗的过道,从一道矮门跨出去,便瞧见了客栈熟悉的样子。
原来,王嗣元竟然将她弄到了客栈的暗室里,如此隐蔽的地方,这里头一定还有客栈掌柜的手笔。客栈人手众多,他们能平安离开吗?
余晚烟面色苍白了起来。
远离了那间肮脏的暗室,为什么鼻间还有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没等余晚烟想明白,谢重渊就拉着她进了一间屋子。
看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衣衫半褪只能干瞪眼的靡儿,余晚烟微怔,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谢重渊的手笔。
脖颈间的疼痛尚未消散,余晚烟对她没有半点同情,一丘之貉,活该如此。
谢重渊一手提着靡儿,将她丢到了床后面。又背上余晚烟的包袱,抱起她的琴。
“外面人多眼杂,等会儿我带着你从窗口出去。”
“好,我都听你的。”余晚烟乖乖应着,又道:“琴带着不方便,要不,还是别带了吧?”
尽管这把琴于自己而言意义非凡,但逃亡在即,生死攸关,即使舍不得,也不应该再留着了。
“不碍事。你跟着我就好。”
谢重渊带着余晚烟悄悄溜出去,然后抱着她从三楼的窗户悄无声息地翻了下去。
腾空的那一刻,余晚烟死死搂住了谢重渊的脖子。
好高,她好害怕。
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惹人注意了。
“好了,松开。”
谢重渊能感觉到肩膀伤口被压着的疼痛。再压,他的血都要流干了。
余晚烟睁眼,看到他们现在正在后院。
马车都停留在这里。
谢重渊挑了一匹好马,飞身而上,伸手又将余晚烟带至身前。
“后院有个偏门,我们从那走。”
他一手搂着怀里姑娘的腰,一手牵着缰绳,在茫茫月色下疾驰。
周遭安静,只有急促的马蹄声穿行在寒风之中。
余晚烟心跳如雷,长时间的紧张让她此时口干舌燥。
她必须说点什么或者想点别的什么来缓解这种不安的情绪。
“你是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靡儿。”
余晚烟想到靡儿那香肩裸露的模样,那绝对不是谢重渊扒的。
“她去勾……去房间找你了?”
“嗯。”
可以啊,王嗣元和靡儿这对男女真会玩,臭味相投,无耻至极。
余晚烟不断地在心底咒骂着。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恍惚间,她的肩头渐渐沉重了起来。温热的呼吸有别于夜晚的寒风,在她颈间引得一阵战栗。慢慢的,那气息越来越近,裸露在外的肌肤触及一片温软。
那原本牵着缰绳的右手也落了下来,环住了她的腰身。
被身后的人双手勒住,迎着风,余晚烟感到呼吸不顺畅,她低声唤道:“宋安?宋安?”
连着喊了几声,谢重渊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喊他。
他勉强抬了抬眼皮子,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些。
女儿家独有的清香沁入心神,谢重渊双臂收得更紧,忍不住在她颈间轻轻蹭了两下。
“宋安?”余晚烟不安地想转头去看他,干涩的双唇擦过他的额头,“宋安,你还好吗?”
“没事。”
稍稍恢复了点神智的谢重渊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右手重新牵住了缰绳,低声解释:“靡儿用了迷药,我不小心沾到了一点,有些头晕。”
“你难不难受?能坚持住吗?”余晚烟焦急询问,扭身的动作大了,不经意间撞上了谢重渊的伤口,谢重渊闷哼一声。
“你的伤口是不是裂开了?王嗣元带着手下的那帮人走南闯北做生意,他们身手有两下子的,你是不是受伤了?之前我就闻到了血腥气。宋安,停下,要是失血过多,你会……我先帮你看看伤口。”
余晚烟的担忧与急切没有半点作假,字字句句都敲在了他的心口。在这无人的小道上,身前有一人,与他同行。
谢重渊笑了,不似以往那般虚假。
“我还撑得住,再往前走一段路吧,等马休息的时候,你再替我看伤口。”
“可是……”
“晚晚,听话。我心里有数。”
“那好吧。”
余晚烟并没有注意到谢重渊对她的称呼,她现在得小心留意着身后的人是否清醒,她不断祈求着能再快些抵达徐州,等到了徐州,一切也就好了。
过了许久,他们终于停了下来。
下了马,余晚烟扶着谢重渊坐下,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衣服。
伤口果然裂开了,一片血肉模糊。
“要是疼了,你告诉我一声,我再轻一些。”
余晚烟边说边挖了药膏轻轻地涂抹着。
几天的相处,一起躲避一次又一次的追杀,让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不少。至少余晚烟是这么认为的。
她被王嗣元带走,最利于谢重渊的选择就是假装不知,或者直接丢下她独自前往徐州。
他们本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无需为了对方置自己于险境。可是谢重渊救了她一次,又一次。
这份恩情,她会记住。虽然,她只是一个平民百姓,她一无所有,但,万一呢,万一以后有那个机会,她会报答的。
谢重渊看着她低头为自己上药。女子动作温柔细腻,并不会带来多余的疼痛。反倒是上了药后,伤口传来细细密密的痒意,连带着他的嗓子都有了异样的感觉。
余晚烟上药上得很认真,没有注意到上方那道专注的视线。
谢重渊只能看到她满头的乌发,看不到她的面容。
他抿抿唇,忽然低喊了声:“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