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朦胧的夜色再冷饮笼罩了县城。
偌大的寇家灯火全无,空荡荡房屋矗立在黑暗中。
犹如寂静的空坟。
是时候行动了。
养足精神的陆镇整理收拾了一番。
离开寇家,走在地灵县城南侧一条名为白马的街上。
走了二里多路,一座庭院停下脚步。
方方正正的庭院不大,半人高院墙由青石垒就。
陆镇踮起脚尖,院中光景尽收眼底。
孙大圣已经将火眼金睛传授给他。
再黑的夜,在他眼里与白天没有区别,照样看得清清楚楚。
院中右侧,一棵粗大的枣树上结满了枣子。
还有几天七月十五了。
常言道:七月十月枣红圈儿,八月十五枣落杆儿。
缀在枝头,硕果累累的枣子已经红了一圈儿,青红相间,十分饱满。
枣树下一张圆形石桌,四五只鼓形的石礅儿散放在四周。
院子左侧也有一棵枣树。
枣子在枝叶间忽隐忽现。
令陆镇在意的是,树上挂着五六张黄符纸儿。
夜风一吹,符纸随风飘荡,索索作响。
枣树枝叶间遮遮掩掩,半隐半露的是三间坐北朝南的瓦房,起脊飞檐,瓦片覆顶。
正是七月流火,暑气未消的季节。
窗扇挑起大半,遮挡着雪白的窗纱。
昏黄的灯光透过窗纱照在院子里。
树影、窗影模模糊糊,在夜色中微微抖动。
“没错,跟寇婷婷最后睡一个被窝的女子就住在这儿。”
陆镇嗅着那根女子长发遗留的气息,施展“闻气识物”,看到就是这个院子。
这就是那个叫贾真真的女子的住处。
赵天财不是将贾真真赏赐给手下做老婆了吗?
那家伙就住在这里?
能在地灵县城拥有一座独门独院的宅子,说明混的不错啊。
贾真真嫁了那人,虽然跟寇家没法比,但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保证小康生活没问题。
他瞥了一眼院左侧那棵树上贴系着符纸。
眉头皱了皱。
强烈的违和感涌上心头。
“挂了好几张符纸,难道闹鬼了吗?”
陆镇隐了身形,越墙来到窗外。
透过轻纱观察屋内。
这座宅院的格局与地灵县城的大多数屋子一样。
坐北朝南的三间瓦房。
中间客厅,两边卧室。
院子的东西两侧还有偏房,分别为杂物间和客房。
开着窗户、有灯光的便是主人的卧室。
卧室最里面靠着北墙,头东脚西放置着一张大床。
蚊帐高高挑起,床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显然主人还没准备睡觉。
床头东墙摆放着一张暗红的梳妆台。
台面上胡乱堆放着女子梳妆打扮所用脂粉、梳子、唇红纸之类。
床边一双做工精巧的绣花鞋。
屋里没人!
陆镇来到中间客厅,轻捻法诀,跳上屋顶。
这个世界的房屋,一般都留有一个天窗。
没有变化之术,陆镇只能学梁上君子,不走寻常路。
好在正是闷热的夏日,天气晴朗无雨。
几乎所有屋子的天窗都打开来,透气解暑。
陆镇没有发出丝毫动静,飘落客厅。
他已经隐了身,只要不发出动静,可以放心大胆行事。
客厅对门正中一张八仙方桌。
桌上的东西吓了他一跳。
两对粗如儿臂的白蜡,发出幽幽的蓝光。
一碗冒尖的白米饭,插着一双乌木筷子。
香碗里三根燃香,香烟飘浮的形状很诡异。
屋门紧闭,屋内并没有风。
香烟之气却像狂风下的乱流,上下左右四处飘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摆弄拖拽,在空气中虚画出许多恶作剧似的图案。
一会儿酷似人脸,一会儿又是不可名状的骷髅。
桌子另一端,倚着墙竖一块乌黑的牌位,黑底白字。
“界勇之灵位”。
界勇是谁?
陆镇立刻将这个问题甩向四圣祠中那几位圣贤。
他们的回答很整齐:不知道。
“你们都是活了一千多年,甚至更久的老怪物,连什么是界勇都不知道吗?”
“宇宙无穷无尽,千年万年时间维度,相对宇宙空间来说,不过电光过隙,不知道正常。”
“关键时刻掉链子,什么也指望不上。”
陆镇收回注意力,研究供桌上的牌位。
“咳儿!”
一声轻咳从西面房间中传出。
寂静的夜里,如同炸雷。
陆镇差点跳起来。
客厅和两边房间没有门,挂着轻薄的门帘。
他进来就被正对门的供桌牌位吸引了,没想到西面房间竟然有人。
“咳儿!”
又是一声轻咳,接着传来窸窸索索的声音。
一只细白的手伸出挑开了帘子。
西屋中出来一个美貌的女子。
贾真真!
陆镇一下就认出来,女子正是他寻找的目标,寇婷婷被窝里最后的妇人,贾真真。
贾真真眉头微蹙,一只手捂着嘴,轻轻咳嗽。
陆镇趁机扫了一眼西屋。
里面的陈设相对简单,靠窗放着一张竹床。
另一边摆着草蒲团,一看就是修行,打坐、冥想用的。
蒲团后面墙上,挂着一溜五张肖像画。
虽然帘子撩起,放下的时间很短。
电光石火间,陆镇还是一眼认出来肖像画是谁?
俨然就是在寇家发现的五张普普通通的人脸。
也就是孙大圣所说的,被他打死的五个盗贼。
他们却被贾真真当作神像供了起来,每天对着这五张普通平凡的脸冥想、修行、打坐。
既不是神明,又不是妖族中圣贤。
对这五个一看就平庸至极的家伙冥想,能修出什么来呢?
陆镇一肚子疑问,急需得到答案。
固然可以直接现身,将女子擒住,逼问真相。
但恐怕打草惊蛇。
姚忠信和山真人背后都有各自实力强劲的靠山,自己硬杠,纯粹茅房里打灯笼——找死。
贾真真来到供桌前,定定地瞧着燃烧着的三长两短,香烟扭曲的香火。
深叹了口气。
“这般时候了,真人怎么还不来?”
啪!啪!啪!
院门响了,有人轻轻敲打。
敲门声的节奏很有规律,三长两短。
贾真真喜上眉梢,抽出门栓,来到院子。
“深夜何人叫门?”
“娘子,是我!”
听到门外来人的声音,陆镇全身冰冷,如坠冰窖。
那个声音给他造成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来人曾经破掉了他的隐身术,借助妖圣皇的力量,将他轻轻松松擒获,关进了地牢。
山真人,跟在姚忠信身边的道士山真人。
“山中无老虎。”
贾真真没有第一时间开门,而是冒出一句无头无尾的话。
“老子是大王。”
山真人接了下一句。
贾真真迈向院门的脚步顿时停住了。
从怀里取出一张殷红的符咒,紧捏在手里。
“你到底是什么人?再不走,我要报官了。”
“娘子,好执拗认真的脾气。正确的应该是猴子是我爹。娘的,谁编的这倒霉暗号,我是猴子的爷爷。”
“山中无老虎。”
贾真真不理院门外的抱怨,认真的问道。
“猴子是我爹。”
山真人捏着鼻子,不屑一顾的回答。
象吃了死苍蝇般恶心。
将编造暗号的人在心底骂了千万遍。
“等着。”
贾真真手持殷红的符咒慢慢探到院门的方向。
面前的空气一阵波动。
山真人矮胖的身子竟出现面前。
这家伙不住的跺脚,手中拂尘甩的飞起,很不耐烦。
贾真真舒了口气。
打开院门,手在门外按了一下,关闭了结界。
“娘子,你忒小心了。我的声音还听不出来吗?”
山真人抱怨,声似虎啸,门扇震动下发出吱吱的声音。
“机关结界关闭了?”
“关了!”
“地灵县中只有我跟你单线联系,还给我设了个防妖结界,不就是防我的吗?”
山真人很生气。
结界不关闭,他还没胆量硬闯。
“已经关了!时辰快到了,你怎么才来?”
“想死我了。”
山真人跃身而起,扑向贾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