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挟着凉意,从敞开的车窗灌进来,却吹不散严越心头的烦闷。
宋匀的话,落在耳朵里,却在心里生了根。
一面是亲姐姐,一面是郑锦。
似乎他怎么做,都会错......
严越摸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尼古丁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却丝毫不能缓解他此刻的焦虑。
猩红的火光在夜色中明明灭灭,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也照亮了他眼底深处翻涌的复杂情绪。
一根烟燃尽,他将烟蒂狠狠地碾灭在车载烟灰缸里,正准备发动车子离开。
突然,车窗被人轻轻敲响。
严越抬头,愣住了。
车窗外站着一位穿着黄色毛衣的女人。
一头长发被高高扎起,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但严越却看清了对方的脸,竟然是......
赵鹭?
严越很意外在这里遇见往日旧邻。
他和赵鹭做了十多年的邻居,虽然算不上青梅竹马,但也算是彼此看着对方长大的。
后来赵鹭的父亲调走,两人也就失去了联系。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一瞬间的愣怔后,严越降下车窗。
“小越,真的是你!”赵鹭的声音温柔,带着一丝久别重逢的欣喜,“哎呀,好久不见。”
严越也笑着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赵鹭疑惑地看了看四周。
严越并没有直接回答白鹭的问题,只说自己来办点事。
而后反问赵鹭:“鹭姐怎么会在这里?”
赵鹭依旧笑着,只是手撩头发的动作有些许的不自然。
“曾亮工作调动到省里了,我的工作也跟着调到了研究所政治部。”
“这样啊。”
严越这样问只是寒暄,对别人的私事并不是真的感兴趣。
所以也只是敷衍地回了一句。
忽然,一阵晚风吹过,赵鹭冷得搓了搓胳膊,而后略带犹豫地开口:
“小越……那个……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家?曾亮今晚临时加班,不能来接我了。”
严越本想拒绝,主要是怕耽误时间,回来晚了,郑锦着急。
可毕竟和赵鹭做了十多年的邻居,她父亲和严向前以前是老搭档,她如今又开了口。
犹豫了一下,严越还是下车帮她开了车门。
白鹭笑着连声道谢,正弯腰准备上车时,她突然脚下一软,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
眼看着,整个人就要跌在严越身上。
严越下意识皱着眉后退了一步。
好在,赵鹭的反应更快,几乎是在倒进严越怀里的瞬间,她就抓住车门站稳了身子。
她的脸上写满了懊恼、紧张和歉意:“对不起,对不起,小越,我……我刚刚不小心……”
她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没事,你注意脚下。”
严越并没有把这个意外放在心上。
夜色浓重,吉普车在空荡荡的路上疾驰。
与此同时,医院病房里,郑锦也从沉睡中醒来。
安神的药物起了作用,这一觉她睡得格外沉。
醒来时,天旋地转的感觉已经消失殆尽,只有尾巴骨还有些隐隐作痛,
郑锦扶着床沿慢慢坐起身,一眼就看到了床头柜上压着的一张纸条。
她拿起来,上面是严越遒劲有力的字迹:我去家里拿些换洗衣服,很快回来。
郑锦放下留言条,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宋匀拎着热水壶走了进来,看到郑锦醒了,脸上浮现出一丝欣喜:“你醒了?”
郑锦看到宋匀,不由得愣住了,语气里充满了惊讶:“宋工?你怎么在这里?”
宋匀脸上的欣喜之色瞬间褪去:“因为我,你才……”
郑锦打断了他,语气轻松:“不怪你,严英本来就对我有意见,拿你说事儿,也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
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尴尬的气氛,却没注意到宋匀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你想我做什么?“
”什么?“郑锦被宋匀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懵。
宋匀想说的是,郑锦受了委屈,他可以为她出气。
做什么都可以!
离婚、打回去,或者让对严英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但宋匀怕自己的心意会吓到郑锦。
于是他把想说的话咽回去,换了一句:“我是说,你想喝水吗,我帮你倒水。”
“我还不渴。“郑锦摆摆手。
不知道为什么,郑锦觉得刚才宋匀有一点点......可怕。
......
胡同口昏黄的路灯发出微弱的光,勉强照亮一小块地方。
再往里,便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像一只蛰伏的巨兽,静静地吞噬着一切光亮。
严越停下车,熄了火。
车灯也随之熄灭,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蛐蛐不知疲倦的鸣叫。
他看着眼前这条狭窄、幽深的胡同,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赵鹭,为什么住在这样的地方?
“曾亮的家人如今都在省里,军属大院不够住,就在这附近租了个小院子。“
赵鹭看穿了严越的疑惑,主动开口解释。
严越点点头,仍旧不多打听。
只说:“我送你进去吧,这胡同太黑了。”
“不用了,就几步路。”赵鹭婉拒了严越的好意,推开车门下了车。
严越也不坚持,只是站在车旁:“我等你进去再走。”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赵鹭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缓缓转过身,借着微弱的光,她看到严越高大的身影,像一座山一样,矗立在胡同口。
黑暗中,她似乎苦笑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和试探:
“严越,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严越蹙眉看了赵鹭一眼,“瞧不起?为什么?”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赵鹭被这直白的反问噎了一下,原本涌上心头的那股酸涩委屈瞬间消散了大半。
她很快调整好情绪,语气又欢快了起来,带着一丝故作轻松的调侃:
“我以为你会觉得我……选错了男人,住在这种地方。”
她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眼神飘忽,不敢直视严越。
“不会。”
他言简意赅,似乎觉得这样过于冷漠,又补充了一句。
“我没有这样想。你和曾亮,我祝福你们。”
赵鹭不再自讨没趣,对着严越挤出一个笑容,转身走进了幽深的胡同。
她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单薄而落寞,像一只受伤的蝴蝶,艰难地扑腾着翅膀。
严越的心头顿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他好像从赵鹭身上看到了一种割裂感,但又不知道这种割裂感从何而来。
突然,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在远处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