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喜喜的脑海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她何曾如此殚精竭虑地去深思熟虑,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马车行至路口,第一人将知春诈走,他并非认错了人,而是蓄意将其引开。第二人听声辩位,箭无虚发,然而箭箭都被阻拦,导致毫无进展。第三人镇定自若,为第二人收拾残局,倘若没有苏礼杭及时出手,她必将死于非命。
两人失手,皆被杀人灭口。
来者目的明确,只为取她性命。
她究竟得罪了何方神圣,竟让人策划得如此天衣无缝。
“不好!”柳喜喜猛地喊道,赶忙请胥吏们将尸体抬去衙门,向众人再次致歉后,她匆匆拉住知春登上马车。
“知春,快,姜谙可能出事了!”
柳喜喜抓起马鞭,尚未挥下,苏礼杭便从她手中夺过,道,“我来驾车,你进去,以免再遭暗算。”
“多谢!”柳喜喜看了一眼苏礼杭,也不矫情,钻进马车后,有些魂不守舍地说道,“先回王府,也许是我多虑了。”
苏礼杭也不多问,只嘱咐了一句坐稳了,便驾着马车向王府疾驰而去。
到了王府,柳喜喜一问,姜谙并未归来,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知春叫关练立刻带上人马,沿着前往丁家的方向先寻找了一番,柳喜喜脚力不及她们,知春护在其左右,本无苏礼杭的事,他却道若是有人受伤可以施以援手便跟了上来。
柳喜喜赶到丁家时,关练已经领着人在四周搜寻。
丁贵云一再确认,今日并未见过姜谙,她与丁香也未曾出过门,不存在错过的可能,丁香亦是连连点头,比划着她们一直在家做木工,家里没有来过客人。
柳喜喜闻言如遭雷击,脑海中一片空白,他明明比她出门更早,怎么会未曾来过,难道他们一早便遭遇了不测?
这时有侍卫前来禀报,说是在路边的草丛中发现了两具尸首,此二尸正是关练遣去护佑姜谙的两名侍卫。未几,又有侍卫来报,发现马车的马匹自东而来。方才得此消息,新的进展便接踵而至,于一道山坡下发现了摔碎的马车,车中空无一人,然车轼上却有血迹。
柳喜喜闻得这一道道消息传来,再也无法冷静等待。
适才还皎洁如银盘的月色,此刻已被乌云遮掩,四野漆黑如墨,任知春如何苦劝,柳喜喜执意要亲往找寻。
是她害的,一切皆因她而起。
姜谙明明可以离开这里,安安稳稳地生活,是她那该死的责任心强留他于此,竟是叫他遭遇如此劫难。
“姜谙!咏琴!赋棋!”
柳喜喜手持火把,在山野间苦苦寻觅,但凡姜谙可能前往之处,她皆不敢遗漏。身上被野草割伤,脚掌被尖木刺穿,剧痛难忍,疼得她差点摔倒。
“闲王,你别动!”一路跟随的苏礼杭见柳喜喜受伤,于心不忍,刚欲打开药箱,却见柳喜喜徒手将木刺拔出。
额头冷汗涔涔,柳喜喜亦未吭一声,她心中唯有一念,姜谙万万不可出事。
山林间的呼喊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月亮从云层后再度钻出,山里的能见度又好了许多,有零星的月光透过草叶洒下。
姜谙急忙摇了摇咏琴和赋棋,“两位哥哥快醒醒,喜喜带人来寻我们了。”
与柳喜喜遇到的埋伏有所不同,马车在前往丁家的途上,姜谙正恬淡地看着咏琴和赋棋谈论车外之景,行至到山林间时,有人拦了车。
那人穿着王府侍卫的衣裳,说柳喜喜有事寻他们。
侍卫们警惕性颇高,与那人对起了暗号,那人却支支吾吾答不上来,顿时恼羞成怒,扯着嗓子大喊一声,瞬间唤来了数个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姜谙和琴棋二人手无缚鸡之力,躲在马车上不敢下,两名侍卫以寡敌众,渐感力不从心。
眼看着形势愈发危急,再不采取行动,必将被生擒活捉,姜谙捡起车座上的马鞭,牵住车绳。
“两位姐姐,莫要恋战,速速上车!”姜谙高呼道。
两名侍卫平素训练多以拼刺为主,此刻已是强弩之末,而那些黑衣人却毫不留情,招招致命,欲取人性命。
听到姜谙的呼喊,两名侍卫持刀奋力抵挡,边打边退,突然,弓弦声响,一人中箭倒地。
姜谙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只见刚才那身穿王府衣裳的人站在远处,已搭起第二支箭,箭头直直地瞄准了他。
咏琴不知情况,在车中焦急地道,“王妃,太危险了,你快快退后,由我来驾车。”
也正是咏琴这一拉扯,姜谙的身子一歪,侥幸躲过了箭矢。
侍卫见状,高声大喊,“王妃快走,我自会想办法脱身!”
姜谙眉头紧蹙,深知情况万分危急,若再犹豫不决,必将全部交待在这儿,而黑衣贼人根本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电光石火间,又一支箭发,直接穿透了侍卫的喉咙。
侍卫轰然倒地,已毫无声息。
姜谙强作镇定,安慰着惊恐万分的琴棋二人,“快坐稳了,我们绝对不会有事的。”
他绝不能慌乱。
姜谙强压心头的恐惧,挥舞着马鞭,驾车冲出包围,丁家就在附近,他必须引开这群黑衣贼人,以免牵连丁氏母女。
箭又在弦上,蓄势待发。
姜谙已分不清脸上流淌的是汗水还是泪水,他知道那夺命的箭矢又在瞄准自己,紧绷着神经牢牢拉住缰绳,箭发之时,马车一转,箭矢从他的胳膊处飞过,划出了一道裂口,好在并无性命之忧。
琴棋二人紧紧相拥,咏琴尚有几分镇定,赋棋则已瘫软无力,他从车窗瞥见那箭矢穿透过侍卫姐姐的脖子,仿佛也穿透了自己的身体,他紧紧捂住脖子,满脸是泪。
黑衣贼人在后面穷追不舍,其中有三人轻功卓越,紧追不舍,而其他几人则已掉转了头,应是寻坐骑去了。姜谙只得拼命抽打马鞭,试图拉开与黑衣贼人的距离。然而,这附近他并不熟悉,道路越来越狭窄,也越来越浅。
姜谙回头瞥了一眼黑衣贼人追逐的情况,沉声道,“两位哥哥,我们恐怕得舍弃马车了!”
咏琴应了一声,摇晃着赋棋,问道,“赋棋,你能走吗?”
赋棋惊恐地摇头,呜咽着说,“我腿软!”
咏琴厉声道,“你若不能走,我们就只能将你丢给黑衣人了!”
赋棋吓得嚎啕大哭,忙道,“能走!能走!”
黑衣贼人奔跑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渐渐消失在视线中,不知是否还在继续追赶。马车行至一道坡前,姜谙让琴棋下车,先躲入茂密的草丛中。他解开了车辕,让两匹马先跑而去,然后将马车推到坡下。此刻,他臂膀的伤口血流不止。听到有马蹄声传来,他索性纵身跳下坡,躲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阵马蹄声掠过,溅起漫天扬尘。姜谙一动不敢动,直至声音远去,他才敢小心翼翼地探头张望。琴棋二人匆匆跑来寻找他,发现他并未摔下山坡,这才松了一口气,协力将他拉了上来。
姜谙捂住伤口,冷静地分析道,“他们发现马匹后必然会回来寻找我们,从山林小路走,马匹便无用武之地了,我们还有逃跑的机会。”
琴棋二人应和一声,三人便往林子里钻去。赋棋心中虽仍有恐惧,但已比之前好了许多,有咏琴的搀扶,他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腿软得叫出声来。
只是他们还未跑出多远,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高喊,“这里有踩踏的痕迹,他们是从这里跑的!”
原是那些黑衣贼人追上马匹后,发现人已消失不见,又调转头来。姜谙与琴棋三人对这路况极为陌生,尤其是琴棋二人,从未走过山路,时不时就会一脚踏空,连滚带爬。
赋棋吓得呜咽起来,“到底是什么人要杀我们啊?”
咏琴道,“别管那么多,先保住性命要紧,王妃受了伤都不怕,你怕什么!”
赋棋这才注意到姜谙受了伤,他急忙从怀里抽出一条长帕,递给咏琴,边哭边道,“咏琴,快给王妃止血,我没事。”
迅速替姜谙缠上。姜谙思忖如此一味逃跑,迟早会被追上。他看着手中的帕子,突然想起给丁贵云准备的花片眼罩,于是赶忙拿出一个,扔在不显眼的地方,心中默默祈祷喜喜能早些发现他们遭遇了危险。
停留了不过须臾,那黑衣贼人已能看到身影,差谙忙道,“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