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咏琴手术室的房门终于打开了。
老大夫净了手,便去安排药童熬制汤药。鸣秋、苏问、苏礼杭三人随后而出,苏问对鸣秋的医术赞叹不已,连连叫苏礼杭要多向其学习。
苏礼杭虽精通药理,游医多年,但面对咏琴如此严重的伤势,也是首次见,在手术中目睹鸣秋的处理手法,更是惊叹不已。
鸣秋深受师恩教导,不可显摆自己的医术,忙谦逊地表示不敢当,又巧妙地将功劳归功于苏问的指点,夸赞其子苏礼杭朝气蓬勃,远见卓识。
柳喜喜见三人神情轻松,心中知晓大局已定,但仍忍不住询问情况如何。
因是在千金医馆,鸣秋身为客人,不便回答,苏问则笑道,“多亏了王爷寻来的迷香果,我们已成功接上伤者的骨头,又缝合好了创口,只要不出意外,人就算是救回来了。”
柳喜喜又将目光投向鸣秋,鸣秋颔首,此时柳喜喜才算松懈下来,连声道谢,道辛苦,而自己却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地,把众人吓得不轻。
当柳喜喜悠悠转醒时,已是次日午后,映入眼帘的帐帘如一片宁静的蓝天,她一眼便知自己身在自己的房间。自从她病重时说了那句“血”,姜谙便贴心地将那喜气洋洋的红帐子换成了天空蓝。
远处传来哇哇的哭声,她高声呼喊着咏琴和赋棋,意识到两人伤重绝无可能在院中,便闭住了嘴巴。她下床穿好鞋子,砚书和惜画匆匆赶来,忙问,“王爷,你可好些了?”
柳喜喜揉了揉头,疑惑地问道,“我怎么回来了?”
砚书回道,“昨晚你在千金医馆昏睡过去,是知春姐姐将你背回来的。”
惜画紧接着道,“王妃担心影响你休息,便在东屋休息了。他的腿伤严重,得在床上休养些日子才行。”
柳喜喜听着哭声方向,问道,“喜安在东屋?”
砚书道,“这三日未见王爷,喜安世子是有些闹腾,乳母使出浑身解数也难以哄住,刚将其抱到王妃那里。”
惜画道,“王爷可是饿了?我这就去准备吃食。听知春姐姐讲,王爷自前日在樊府用了些餐食后,此后便滴水未进了。”
说着,他的眼眶不禁有些泛红,想来他们应是知晓了咏琴和赋棋的悲惨遭遇。
柳喜喜没什么胃口,若说不吃,他们又要担心,于是随口说了一句:“煮点粥吧。”
惜画高兴地应了一声“唉”,又问道,“王爷,加点肉可好?”
柳喜喜笑道,“好。”
惜画退下后,柳喜喜刚站起身,没走几步,便晃晃悠悠,砚书眼疾手快,赶忙扶住。
“王爷,你脚伤也不轻,要去哪?”
柳喜喜也不再硬撑,道,“扶我去东屋。”
“好。”砚书应承道。
三月下旬,院子里已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紫薇树的新芽越来越绿了。
柳喜安的哭声渐渐化作银铃般的笑声,柳喜喜一迈入房门,便见姜谙半倚在床上,正逗弄着孩子。
柳喜喜笑道,“怎么还抱着孩子,万一压到你的腿可如何是好?你的手也有伤,快将孩子给我吧,让我瞧瞧这个调皮蛋。”
她松开了砚书的搀扶,强忍着疼痛走过去,将柳喜安轻轻抱起,乳母立刻递上了凳子。她刚坐下,便板起脸质问柳喜安,“柳喜安,怎么年纪小小就如此粘人啊!要有点女子该有的气概!”
柳喜安一见柳喜喜,便咯咯地笑个不停,柳喜喜一皱眉一弄眼,柳喜安笑得愈发欢快了。
姜谙不禁掩唇轻笑,道,“你可比她更像个孩子了,脚伤还疼吗?”
柳喜喜笑道,“不疼了,并未伤到筋骨,再过两日便可痊愈。”
柳喜喜逗弄了柳喜安一会儿,凝视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忧虑。这暗中的人若是知晓了柳喜安的存在,不知是否会对孩子痛下毒手呢?
“姜谙柳喜安这个名字既似在呼唤你,又仿若在叫唤我,不如给她取个小名吧?”柳喜喜忽地开口说道。
姜谙不曾听闻过,问道,“小名?”
柳喜喜道,“小名是为了便于称呼,此次遇险,幸得你的智谋和那迷香果,不如就叫喜安地弹吧?”
“地……弹?”姜谙不理解。
柳喜喜解释道,“那迷香果长得就像个地弹似的,我看与喜安倒是很相称。”
姜谙哭笑不得,无奈道,“这你还是与柳喜安商议吧。”
柳喜喜果真与柳喜安商议起来,“地弹,你妈给你取的新名字如何?你若同意,就笑一下,可好?”
柳喜安懵懂无知,只当柳喜喜在逗她开心,便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欣然同意了这个小名。
柳喜喜得意道,“地弹都同意了,你们日后可得改口叫她地弹,切莫再唤喜安世子了。”
砚书和乳母满脸狐疑,却也只得应承下来。
姜谙万般无奈,道,“为何突然要给她取这样一个名字?”
“自然是有趣呀,我们的地弹,你说好不好!”柳喜喜边说边逗弄着柳喜安,嬉戏了一阵,才将孩子交与乳母带下去。
惜画端着煮好的粥走来,柳喜喜接过粥后,便打发砚书和惜画先行歇息。
姜谙深知柳喜喜话未言尽,只是默默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柳喜喜舀起一碗粥,轻轻吹去热气,端至姜谙面前,“吃点?”
姜谙接过粥,浅尝一口,便目不转睛地望着柳喜喜,希望她能践行自己的诺言,莫要对他有任何隐瞒。
柳喜喜也给自己盛了一碗,边吃边思考措辞,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对姜谙说道,“前日我收到了一封密函,京中已经知晓我生子之事,只是不能确定。这件事我们从未外传,连前府的人都不知道,这说明有人在暗中监视我。如今你又遭遇险境,我实在不想柳喜安也重蹈覆辙。先给她取个小名,将她的存在隐瞒下来吧,就记在鸣秋名下,对外就说是鸣秋捡来的孤女。我相信我府中的人都是忠心耿耿的,绝不会出卖我。”
姜谙沉默,柳喜喜有这样的顾虑也是情理之中,这两日的惊心动魄,他可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我明白了,地弹这个名字也挺好的,希望她能平安喜乐地长大成人。”姜谙露出一抹笑容,低头吃起粥来,又夸赞惜画的手艺愈发精湛了。
两人吃完后又闲聊了一会儿,柳喜喜这才切入正题,“姜谙,你可还记得前日发生之事的细节?
姜谙将他们在何处被围困,如何在侍卫的护佑下突围,如何被追杀,又如何掉进了山洞里,所有的经历都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只是当提到咏琴和赋棋时,姜谙的泪水便怎么也止不住了。
柳喜喜紧紧握住他的手,道,“对不起,让你受苦了,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你可还记得那些黑衣贼人的特征?”
“特征?”姜谙努力回忆着,脑海中回转着那一日的场景,除了那个身穿王府衣服的人,其他人都蒙着脸,若非要说出个特征来,他道,“他们都是男子。”
柳喜喜惊愕道,“男子?”
姜谙十分肯定地说,“是的,我听到了他们的声音,是男子没错。”
柳喜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道有一个全是男子的神秘组织?
他们究竟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