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潮湿,昏暗。
这是徵羽的直观感受。
故意放慢的脚步,嘴角轻挑的笑,以及耳边似有似无的啜泣声。
生物的本能叫嚣着,她该离开这里。
可那固执的思想仍旧牵绊着她,迫使她继续前进。
徵羽本以为,在她提出那样的请求后,多托雷会带她前往监狱,却不曾想过,空间广阔的地下室也成为了至冬监狱组成的一部分。
长廊的尽头,是一间透明的房间。
金发少年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躺在房间的正中央,衣服上带有少许血迹,暗红的颜色令徵羽心里一揪。
她快速的跑到少年面前,双手拍打着那扇玻璃,沉闷的响声一下又一下,少年却好像没有听到一般,睡得安稳。
脚边的水系神之眼散发着淡蓝色的微光。
徵羽回过头来,眼中罕见的有了怒火:“多托雷,你对哥哥做了什么?”
“奉令逮捕的过程中,犯人难免会受到损伤,不过如你所见,他伤的并不严重。”
“哥哥听不见我的声音吗?”
无论刚刚她如何拍打那扇玻璃门,里面的瑞恩都没有任何反应。徵羽甚至都无法确认,她的哥哥是否还活着。
“当然,这道玻璃门是至冬为了监禁囚犯而研制出来的新产品。外面的人可以观察到里面的任何景象,而里面的人却无法看见外面的一丝一毫,就连声音也听不见。”
囚犯。
监禁。
徵羽从来都不曾想过,这样粗俗的词汇,会与人称天之骄子的哥哥联系到一起。
阴冷潮湿的地下监狱,没有丝毫隐私可言的监禁,徵羽不敢去想,那个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哥哥,会是怎样的心情。
或许她该庆幸,此刻的哥哥正紧闭双眼,她看不到那双碧色的眸子,也望不见里面埋藏着的深沉绝望。
徵羽紧咬着嘴唇,并不锋利的指甲似要嵌入掌心一般,她闭上了双眼,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一旁的多托雷则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幸好徵羽闭上了眼睛,不然,那位高高在上的执行官肯定会第一时间察觉到,那双玫瑰色眼瞳当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你不是说,想要苔丝家乖乖交出军权吗?”
“我想到办法了。”
多托雷笑的轻挑:“所以小姐是打算做那个对朋友背信弃义的人了?”
“无论我选择哪一个,另一个都会受到伤害。先生啊,逼人在绝望中挣扎,会让你那破败的人生更有成就感?”
“有没有人跟你讲过一个故事,太过伶俐的舌头,是会被恶魔割下当晚餐的。”
徵羽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
距离徵羽18岁的生辰,还有一个月左右,在贵族阶级中,女性的成人宴是极为重要的一件事。
这意味着,这名女性可以迈入婚姻,举办的宴会越是隆重豪华,慕名前来的精英便会越多,可挑选的男性也会更多。
什么样的阶级,配什么样的人。
至冬原本看戏的那些贵族,本想着,罗斯柴尔德家家主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徵羽会成为首个没有生辰宴的贵族女性。
却不曾想,一周之后,有关生辰宴的请帖陆陆续续地被寄到至冬各个大人物的家中。
主办方不是罗斯柴尔德的现任家主亚力。
而是那位新来的第二席执行官。
“所以她真的投靠执行官了?!”
豪华的庭院内,亚力将屋内的东西摔了一通,他伸手想要将请帖撕成两半,最终还是理智压下了冲动。
“真是丢人现眼,就该把她关进家里,白瞎了那漂亮的脸蛋,现在好了,所有人都知道她与那什么执行官有一腿儿,往后该怎么来进行商业联姻?”
几名家仆站在一旁,默默地低下了头。
他们本是庄院内干了许多年的仆人,以往的主子是徵羽和瑞恩,那两个人与亚力相比,那可真是天上和地下。
若是瑞恩还在,亚力是绝对不敢将这样的话说出口,大家都知道,那个优异的金发少年最宝贝自家妹妹了。
年老的女仆望着亚力气喘吁吁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另一边。
短发少女将华美的请帖来来回回翻了个遍,上面除了日期,以及和他人一样客套的书面语外,没有任何异常。
“天呐,可怜的小羽是被那狠毒的执行官给胁迫了吧?”
苔丝嘟囔着小嘴,在床上翻过来又翻过去,最终穿上了小高跟,哒哒哒的下楼找爷爷去了。
其余收到请帖的人,要么不屑地扔进了垃圾桶里,要么轻佻地把玩着,说一些昔日高高在上的贵女跌下神坛之类的话,好似惋惜,可那微微向上的嘴角分明显示着那幸灾乐祸的神情。
是啊,她们怎能不幸灾乐祸。
世人皆爱看大起大落的剧情,只有这样,才能在他们平平无奇的生活中添些乐子。
说书人往往讲的废寝忘食,却浑然不知,自己正一步步地重走剧中人的路。
徵羽要操心的事情有很多。
比如这个生辰宴要如何举办,时间,地点,场景布置,宴会邀请的人,以及宴会上食物的挑选。
她的身边总是跟着多托雷派过来的女仆,光明正大地记录着她做的任何一项事,包括她准备的请帖也都要让女仆过目,确认无误后,再请专门的人去配送。
白纸黑字的购物单从二楼的实验室,一直延伸到一楼大门外。
自诩冷静的青年,面上徒然多了些不爽,恩,肉眼可见的不爽。
“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给你举办生辰宴还要买乐器?”
徵羽眨着双眼,面露无辜:“我要表演的,这是我们家举办生辰宴的习俗。”
“……所以你就买一亿摩拉的琴?”
徵羽无视多托雷隐含的怒意,摊开了双手:“这已经很便宜啦,我平时用的都是定制款,价钱是这个的好几倍呢。放心,我知道博士大人实验经费有限,买东西肯定会货比三家,然后选出最便宜的那个。”
“宴会上的蛋糕……一定要国外进口的?”
“当然,枫丹糕点是我的最爱,为了确保食材的新鲜程度,运费肯定要更贵一些。我家以前办宴会光饮品就要六千摩拉呢。哦对了,其他的还没跟你讲,这清单你自己看吧。”
徵羽轻晃杯中的牛奶,随后一饮而尽。
嘴角泛着透亮的光泽。
多托雷却目光阴沉:“这牛奶也是枫丹进口的?”
“不,这就是普通的至冬牛奶。知道你最近五个月的实验经费都被我花没了,特意给你省钱呢。”
多托雷难得有些咬牙切齿:“你最好是能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
徵羽轻笑:“苔丝爷爷向来深居简出,我若不举办隆重的生辰宴,估计你都见不到他的面。到时候再找人将苔丝藏起来,爷爷一着急,你再跟他约时间谈话,有关他的宝贝孙女,这军权不是手到擒来?”
不知是徵羽的笑容太过惹眼,还是怎么的,多托雷的表情缓和了些。
待他离去的前一秒,徵羽将他叫住了。
“对了,有一点你之前说错了,我得纠正一下。”
“在枫丹的学费是我自己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