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岗城北。
一处驿站里。
一只粗壮的手掌,一把把纸鹤抓在了手心。
只见他展开纸鹤,随意比划几下,那纸上,便有一些字迹,转瞬消失。
“他来了,正在城南。”
“诸位,准备好,巡游使大人吩咐的事情,绝不能出差错!”
说话的,乃是一位短粗眉毛,古铜色肌肤的汉子。
而在这汉子边上,有几个气质各异的人。
“嘿嘿,一个炼体境的小子,你‘撼山易’都出马了,那不是手到擒来么!”一个面色蜡黄的瘦老者,叼着个烟斗,阴阴笑道。
五短身材的‘撼山易’,名何财,是神教外围弟子的执法执事,专门管制外围弟子违反教规。
何财向来心狠手辣,外围弟子但凡犯了错,若被他抓到,那一定是顶格处罚的!
他升任执法执事以来,手上都不知沾染了多少血气。
何财扫视了周边一圈,见其余人都有些不敢与自己对视,心里便有些飘飘然。
虽然只是外围弟子的执法执事,但毕竟是与寻常外围弟子有了身份上的差别。
权力,便是男人最好的春药。
哪怕,只有一丁点。
当下他便故意摇头,斥道。
“烟老鬼,还是小心些好,毕竟他也是一个教主之子,身上未必没有些小底牌。”
唤作烟老鬼的瘦老者当下低头陪笑,唯唯诺诺。
这老者不是神教外围弟子,只是神教管事聘请的散修,不过在这方圆千里地界,什么散修敢不卖一个执法执事的面子呢?
不知道有多少外围弟子,只要这何财一指,便能把烟老鬼打个半死。
何财出了番风头,便开始趾高气昂地安排起来。
“那小子要去总坛,肯定是要在驿站里领取路引的,而且总坛只有早上,护山大阵才打开一点,他必然也在此歇息!”
“那时候,就是我们下手的机会!这驿站的长官,早被管事收买了,你们大可放手施为!”
“烟老鬼,你去二楼乙上空房床下埋伏,当做最后的后手!母大虫,你厨艺好,去后厨烧饭,青旋风动手了,你马上出来做第二波出手!青旋风,从现在起,你就是驿站接待,你看我眼色,第一个出手,我你们就不用管了,应该也用不到我出手……”
这何财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也算是有点才干,把几个散修的活计安排得明明白白,而且还甚是符合他们的长处个性。
几人答应一声,便去往各处做自己该做的了。
日月神教内外门弟子,也用不到路引,他们自身有各色腰牌。
也只有一些散修,需要到这驿站来,寻求站长一张路引。
所以一直等了好几个时辰,这驿站里,竟也不过来了七八个散修而已。
凭着何财的安排,也是对付过去了,引了他们到二楼休息。
稍微休息空间,何财坐在前台后,也是一声叹息。
一入江湖岁月催,混了大半辈子,也不过是比一些破落散修好一点罢了。
他是知道,只有进了日月神教内门,才算真正做了个人。
似他这般执法执事,也只是在外边人面前耍个威风罢了,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得罪了有跟脚的,职务便被夺了去,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忧。
但又能怎样呢,神教之内,凭实力说话!
何财不过是勉强入了个炼气境而已,能博得个执法执事的差事,已经是走了大运了!
他心里盘算。
那小小的血魔教教主宁叙,是把黄巡游使得罪狠了,这番炼化蛟龙大会,必然会丧命。
自己这里,只要搞定了这个炼体四五层的小子,便绝无后顾之忧,而且还能得一笔不小的赏金,怎么看,也是很赚的。
……
夕阳西下。
官道上,才来了一个空着手的少年。
何财坐在门口不远,看得真切,这人,便是宁亦。
他心里有些诧异与轻视。
到底是小门户教派出来的少主,没见过什么世面。
不说背个包袱,手上连个趁手的物事也没有,以为身上带了一些银钱,就能解决一切难题!
何财自问混江湖几十年,看多了这种小教派‘少主’,被保护得太好,以至于修为不上不下,还认识不到人间险恶。
他微微摇头。
这样的家伙,以后也是会被人坑死的,自己此番提早些时间送他上路,也不失是为神教做贡献了。
就在宁亦跨进驿站的时候,一名青衣招待,迈着大步走了过来。
“这位公子,茶还是酒?”
宁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才回道。
“茶吧,有上好清茶没?有的话再随便上点饱肚子的吃食。”
这一路茶摊山吃的,都是浊茶,这番到了神教总坛附近,便也想尝尝鲜了。
酒这东西坏精神,寻常炼气境以上,都是极少喝的。
“有的,你等会。”青衣招待语气生硬。
不过宁亦也没放在心上。
驿站不比酒楼,招待可不会笑脸相迎。
坐在靠窗的一处木桌边的长凳上,宁亦四下一扫,便把这驿站大厅看了个明白。
前台坐着的,是一个眯着眼小憩的五短汉子,看那手上的老茧,估摸外门功夫是练到家了。
靠里的几张桌子上,倒是有六七个散修吃着点心酒水闲聊。
似乎,哪里都很正常的样子。
不一会,青衣招待,端着个托盘,里边放了一茶茶,两碟荤素点心,以及筷子杯子等。
等到这些物事,一一摆放在桌子上,宁亦才满意点头。
两碟点心,素的是果子糯米糕点不说,荤的竟然是卤熟的牛肉,香气四溢。
只是等他吃了一块牛肉,倒了一杯茶,准备喝下之时,却忽而停了下来。
因为万魂匕在怀中跳动。
他脑子里,响起孙墨劝阻的声音。
“喝不得,这茶里,似有打散神魂的秘药!”
孙墨主修的,是损伤敌方神念的法术,杀手锏更是‘九幽神念’这种远程打出乌光的技能。
那茶水一倒出来,熟悉的味道扩散,他立时就知道里边加了料。
宁亦不动声色。
又把杯子放下,吃着牛肉,回想起刚刚进驿站,看到的景象来。
里边几桌散修,没啥问题,只有一个老者带着孙子那桌,有些拿不准。
但从我进来到坐下,老者只是给孙子剥豆子,都没看我一眼,不应该是他才是。
否则如是那般感应就能断定人物的大能,只需一掌,就足够拍死我了!
而其余散修,都点了酒水的,不该在暗杀我的时候,还这般大条吧?
那,有问题的,是那个前台休息着的粗壮汉子了?
哦,不对。
宁亦余光微微一扫,看见方才那端着托盘上来的青衣招待,还在不远处坐着,斜后方的桌子上。
一个招待,就算是在驿站里,这般招摇地坐着,怎么看都不对劲吧?!
而且感觉中,他似乎一直在看自己。
这些人,是什么人?
为何要对付自己?
会不会,是那便宜老爹招惹的麻烦?
宁亦一扬手。
“过来换一下,这杯子,怎么有股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