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群响毕绝（五）
崔璘并不清楚那个男人的具体病症，但就目前所描述的来看，那个人要么是单纯的没素质，要么是如沈医生所言，有些精神疾病。
“小左不用太在意，也没必要去找佑心谈论这个话题。”崔璘温和道，“他这个人，职业道德看得比命都重，最忌讳把患者的情况当成谈资，可能会骂你哦。”
左镇潮不觉得沈佑心会把话说得很难听，但既然崔璘如此劝说，她也不打算在沈佑心身上继续浪费时间，而是换个方式去调查这件事。
“——另外。”崔璘在末了轻声补充道，“搬家的理由，下回会告诉我吧？”
左镇潮登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总觉得，崔璘是在给她时间和机会，让她编个借口出来……
哈哈，怎么可能，一定是错觉。崔医生温柔善良，说话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
挂掉电话后，兰达姆在脑海中询问道：「您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办，明天去沈医生的诊室门口蹲守，看看能不能遇到那个男人。」左镇潮说，「这两天都是工作日，那人十有八九需要上班，早上去的可能性很低……我明天去驾校练完车，下午就去一趟医院。」
「您在学校里还有课要上。」兰达姆提醒，「要帮您请假吗？」
「还是请一个吧……咦，等等。」左镇潮突然反应过来，「你还有这个功能？！」
兰达姆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左镇潮就看见自己手机屏幕上方跳出一条通知——她的请假申请已经通过。
说起来，这狗系统当时还黑了她的银行账户呢。高科技人工智能果然还是有几分用处的……别用在奇怪的地方就好。
安排完第二天的行程，左镇潮终于彻底松弛下来，窝在沙发里继续翻购物软件。
考虑到自己那箱少得可怜的换洗衣物，她得稍微买几件能看的服饰。听说正儿八经的有钱人穿衣服都是定制的，但她还是个连房子都买不起的半吊子，只要穿点有牌子的就行。
香奈儿、爱马仕、古驰、普拉达，这种广为人知的牌子被她翻了个遍，成衣却始终让她不太满意。好看是好看，但首先她穿不一定合适，其次看着就不适合运动。
于是她转变方向，下单了数件Armani collezioni和bURbERRY的trench长款风衣。既御寒又帅气，跑起来还带风，简直是完美。
穿上黑风衣，她也是雨*莲！
就在此刻，脑中响起“滴”声。
【任务S-010：请在规定时间内对指定对象消费三十万元，返现比例：10：1】
【任务难度：LV.2】
【指定对象：关注等级3级及以上】
【任务奖励：寿命：20天】
【时间限制：3小时】
【以下关注对象正在冷却中：叶泓清（剩余1天），秦子焕（剩余2天），赵湘灵（剩余2天）】
她到现在都没有摸索出系统派发任务的规律，兰达姆非常随心所欲，只有S系列任务每日必会颁布，可时间也不固定。
此刻的左镇潮有充分理由怀疑，它只是单纯看不惯她闲着。
目前接触的三位主播都在任务冷却期，她必须去寻找新的高评分主播，否则只能在V信联系人里随机抽取一位幸运儿直接转账了。
逗鱼的直播主页依旧是群魔乱舞、鱼龙混杂，左镇潮从最开始的系统性搜索而后面的随机乱翻，手指都要划得酸了，系统依旧没有给出任何动静。
直到她翻过某个做饭直播间。
【检测到三级关注对象
姓名：苏朔
年龄：19
身份：黑帮打手，做饭主播
身高：191
等级：LV.8（一阶），每10级为一阶
力量：9\/10
速度：9\/10
体质：10\/10
智力：7\/10
魅力：7\/10
附加得分：-1
附加原因：天煞孤星
综合评分：7.4】
左镇潮盯着那个突然弹出来的属性面板，视线在“黑帮打手”几个字上停留许久，又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灶台整齐、光线昏黄、高压锅热气腾腾的温馨画面。
有种有很多话想骂但是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骂起的无力感。
「……首先，附加得分还能是负的吗？而且这个附加原因说得这么严重但是只扣了1分啊？！」
「您不会以为这种命格会对您产生影响吧？放心，他死了您都掉不了一根头发的。扣分只是为了告诉您有这回事罢了，您完全可以忽视。」兰达姆说，「拥有这类命格的人通常不是大富大贵就落魄一生，但毫无疑问孤苦伶仃。这和此人的职业倒也符合。」
左镇潮倒吸一口冷气：「……这个职业不大合法啊……」
「他在x市，那个地方还是很常见的。」兰达姆冷静分析，「生活压力大，上网当个做饭主播发泄一下，也很合理吧。」
左镇潮：「……也真是苦了你，把这些人给我一个个搜罗起来。」
[欢迎 日月升潮 进入直播间]
画面上，高压锅上冒出的蒸汽逐渐减少，汤水沸腾的声音渐小。一双手从屏幕下方伸出，将煤气灶开到最小。
小臂是健康的小麦色，肌肉线条结实而流畅，手掌宽大而骨节分明、手指修长，于薄薄一层皮下呈现出青筋与淡红的血肉。指节上端有着几个薄茧，但不减这双手的性感程度。
炖的是鱼汤，锅盖一掀开，入目可见那乳白色的鲜美汤汁，就连鱼肉都呈现出可口的白玉粉红。
左镇潮几乎要透过屏幕闻到香味了，她非常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
如果她不能吃到的话，感觉一些美好的品格都会被毁掉了。
刷钱！狠狠刷钱！
这人的逗鱼账号叫做“满月”，直播间里的人少得可怜，好几分钟才会有人偶尔说句话。
相比起同赛道那些花样纷飞的主播们，他只是简简单单、安安静静地做菜，似乎有些太平淡也太无趣了。
[用户 日月升潮 送出 薰衣草庄园（330r）x1 ]
特效突然在直播间内炸开，仅有的几个观众都因此沸腾起来，贫瘠的评论区瞬间开始往上滚动。
[发生甚么事了？]
[卧槽，52级大佬？！]
由于基础人数太少，即便一颗石子扔进去也激不起多少水花，只有那几个活跃的观众在不停发言。
就在这时，直播画面突然晃动了一下，似乎是主播在调整拍摄角度。他像是突然看见了什么，低沉悦耳、又带着几分散漫的声音响起：“感谢日月升潮送出的薰衣草庄园。”
他的普通话带了几分粤语的口音，左镇潮听着总觉得自己像是在看tVb电视剧，下一秒这人就要喊“阿sir”。
简单感谢完后，那双性感的手再度出现在镜头中，将还在冒着热气的鱼汤盛进碗中。乳白色的汤汁离镜头又近了几分，甚至能看清底下隐约透出的鱼骨和豆腐。
[日月升潮：这个汤看起来很好喝]
[用户 日月升潮 送出 金鳞化龙（900r）x5 ]
礼物送出去的那一刻，左镇潮清晰地听到屏幕对面的人的呼吸乱了一瞬。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发出声音，这回连语调都轻快了几分，带着些许的少年气：“感谢日月升潮送出的5个金鳞化龙~你喜欢鱼汤吗？其他的菜我也会做哦。”
[日月升潮：甜食会吗？]
他笑了起来：“当然，西餐和中餐的甜品都会。你喜欢什么？”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有此实力，他打开了灶台上方的橱柜，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材，包括但不限于制作西点用的面粉、吉利丁、淡奶油。
左镇潮打算让他先做个巴斯克蛋糕看看实力。
这种蛋糕只要有手就行，按配方做，谁都能做得好吃。再加上它的食材不算贵，一度成为左镇潮二十多年来间唯一吃过的甜品。
“收到~”满月笑嘻嘻地应了声。
动作熟练地拿出食材，开始按照配比放奶油奶酪、白砂糖、鸡蛋、淡奶油和玉米淀粉。
他的确并非第一次做甜品，加食材加得得心应手，每一次搅拌都搅得非常漂亮，还会潇洒地单手打鸡蛋，看得左镇潮在评论区连声夸赞。
[日月升潮：太酷了]
[用户 日月升潮 送出 嘉年华（3000r）x1 ]
[用户 日月升潮 送出 嘉年华（3000r）x2 ]
[……]
[用户 日月升潮 送出 嘉年华（3000r）x50 ]
满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华子吓得手一抖，搅拌勺差点没整个掉在地上。
[？]
[酷什么？单手打鸡蛋吗？我也会啊！！！]
[姐姐我也会打鸡蛋！我还会单手剥鸡蛋壳！]
[不是，日月老板你在其他人的直播间可不是这样的]
[笑死，看其他人沉默寡言，看美食博主直呼泰裤辣]
[那咋了？日月姐姐每天那么辛苦，看点美食不是很正常吗？]
[我看这主播的手也是风韵犹存啊，想舔]
[的确，手指好长，很适合搅拌]
[？我怀疑你在搞颜色但我没证据]
[声音也好听啊，听口音主播是x市人吗？]
有不少人跟着她的脚步，直接追来了满月的直播间，在线人数不停上涨。然而满月只是默默把搅拌勺握紧了一点，继续努力搅奶油。
没多久后，蛋糕底被放入230摄氏度的烤箱中，计时26分钟。
“好了，接下来只要等就行。”满月再次回到镜头前，却没有露脸，只能听见他有些慵懒的嗓音。
然后他真的开始等了。
真的等，一句话不说，什么也不干，纯干等。
直播间陷入了诡异而安静的沉默。
左镇潮正寻思着不如趁这个工夫赶紧再送一波礼物，就发现私信那边有人在不停给她发消息。
这话其实不太准确，毕竟给她写作业的人络绎不绝，她的私信一直吵得很。但这次的提示音之间相隔极近，一听就是同一个人发的。
她退出去一看，果然是满月。
这人在直播间里不说话，悄咪咪给她发私信。
[满月：日月姐好]
[满月：今天很感谢日月姐捧场，我的直播间平时都没什么人看]
[满月：没什么可报答的，姐之后有什么想吃的菜可以跟我说，哪怕米其林餐厅的我也去学]
就凭这人不会说什么要退钱之类的话，左镇潮很欣赏他。
[日月升潮：米其林餐厅的就算了，我其实只对甜点感兴趣]
[满月：突然发现我们俩的账号名]
[满月：好像还挺巧的？]
「很喜欢盛询一句话。」左镇潮引用名人名言，「我怀疑这人想泡我。」
「您给他花了15万，正常人都会立刻凑上来套近乎。」兰达姆说，「您打算怎么回？」
左镇潮痛心疾首：「我没法回！」
然而上一条消息还没出现多久，满月直接找她要V信。
这话左镇潮能回，她当即就把V信号甩了出去。
好友申请很快就出现在联系人栏中，此人的V信昵称与逗鱼一模一样，申请一通过就相当上道地喊起了“日月姐”。
他凑上来和她聊天的时候，直播间恰好响起“叮”的一声，来自定时烤箱。男人放下手机，老老实实去搬运蛋糕。
刚出炉的巴斯克表面透着焦糖的色泽，触感软嫩，依稀可见芝士流心从蛋糕内部淌出来。
这回左镇潮很不争气地饿了。
她看了看一边垃圾桶里刚刚吃完没多久的晚餐，转过头，告诉自己病人就是要多吃东西，然后又点了一顿外卖。
点完立刻回直播间送礼物：[做得好，赏！]
[用户 日月升潮 送出 嘉年华（3000r）x50 ]
[我去]
[不愧是那个女人]
[看个蛋糕给五十个华子，什么实力不用多说]
[又换对象啦？老板做慈善哪？也做做我的呜呜呜]
[不行，我现在就要去秦子焕和白矮星的直播间里幸灾乐祸]
[感觉已经逐渐快对钱麻木了，我是要变成有钱人了吗？]
满月还维持着将蛋糕从烤箱中端出来的动作，看着满屏的嘉年华特效，一时间没有出声。
过了很久，桌面上传来“哐当”一声，他终于将蛋糕底座摆在了桌子上。镜头晃动了一下，只稍微扫到桌面，就立刻移开。
左镇潮这才注意到，那张桌子是非常老旧的款式，上面布满了各式的划痕与痕迹，尽管努力保持干净，却依旧显得尤其陈旧。
镜头能够拍摄到的地方，哪怕是灶台和橱柜，都保持着绝对的干净整洁，用的也是最新的器材。这给了左镇潮一种他的生活条件或许还算不错的印象。
然而此时看到这张桌子，她否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
其实想想也知道，家庭条件要是好，怎么可能卖命去当什么黑帮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