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帝看了眼偏殿,甩了下袖袍,踏步走了进去。
满以为会看见一地狼藉,结果,
冷桥已经吃完东西,正靠在窗边欣赏着外面的风景;
惜年跟见怜坐在同一张桌子边,喝酒聊着什么;
媚规规矩矩地坐着,举着那面精致的铜镜,翠萍在给她重新梳头。
见到延帝带着念十一几人进来,媚只抬眼看了一眼。
她抬头的那一下,被翠萍扯到了头发,咝了一声。
冷桥没有转身。
见怜举起酒杯,冲着延帝,
“来啦?来喝一杯。”
“你们人间界的酿酒技术,属实不错,比千年前更有精进。”
“……”
延帝也不再指望这些修罗行礼,朝着正中间主位走过去,心道,
“这些人倒是自在。”
待坐下来,才开口问道,
“说吧,你们此次来人间界,所为何事?”
冷桥转过来,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此时的他已经收起了翅膀,说着,
“就是顺道过来看看你。”
看我?
延帝眯了下眼睛,
“顺道?”
“嗯,本次来到人间界,原本是为了收取一些邪祟妄念,搞定了就来看看。”冷桥说着,招呼站得远远的宫人,上一壶碧螺春来。
念十一冷眼瞧着,呵,还喝碧螺春?
看来,这些修罗对人间还是非常了解的。
收取邪祟妄念,那不就是杀人,竟然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说了出来。
尤其是看见媚跟冷桥,就那么若无其事的在那吃喝,念十一的指甲都掐进了掌心里!
小九、师姐、师兄的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报!
都是自己懦弱无能。
待风波平息,自己一定要变得更强一些!
原本不愿登临那仙界,但光凭自己在人间修炼,始终达不到魔的程度。
虽然对不起父母,但明年的天门之试,自己一定要登!
到了仙界习得仙法,再为师兄师姐们报仇!
延帝看着悠然自得的几人,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邪祟妄念?哼,就是屠杀我的百姓吗?”
冷桥不以为意地道,
“这个事嘛,抱歉。”
“抱歉?”延帝拧着眉,
“哼,我云皇十九城,被你们清洗了两座,还有数个城镇和村庄。”
“民不聊生、遍地尸骨。”
“这位修罗,是想一句抱歉就想了解此事?”
“这位修罗?吾乃魔界第二修罗——冷桥。”冷桥还是在人间待得久,知道要平等交流,或者说要获取信任,首先是要报上姓名。
接着又非常老道地介绍了惜年和见怜、翠萍。
介绍完自家阵容,才接着说话。
“抱歉归抱歉,”冷桥笑笑,
“不过这事严格说来,也不是我们魔界一方的问题。”
“……”延帝眉间堆起怒气,
“照你们这么说,还是我们的过错?”
“那当然!”冷桥说得理所当然,声音都大了些。
“你……”延帝气极,有些怀疑自己是失心疯了还是怎么了,怎会一本正经地跟几个修罗讨个道理。
“哎~你想想。我们收集邪祟妄念,不过是一些你们灵魂产生的杂念而已,并不足以致命。”冷桥示意一旁的宫人,给自己将茶倒上,
“只可惜,我们人魔之间,长达两万年无甚交流,有些误会。”
误会!?
延帝心下气愤,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修罗还要如何狡辩。
“人皇,若是你我之间达成一致,不仅不会有伤亡,你回头还会感激于我。”冷桥拿那琥珀色的细长眼睛,笃定地盯着延帝。
延帝感觉再说下去,自己就要被这个叫冷桥的修罗带偏了。
看来,传说中的魔没有什么智力这件事,并不可信。
在他看来,这些叫修罗的魔物,不仅智商很高,还很懂得阴谋和兵法,甚至高出了许多人类。
他刚刚讲千年前来过人间。
那他们累积了上千年的智慧跟能力,果然是能跟仙界匹敌的。
不是他们区区凡人,就可以达到的高度。
那自己现下,确实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那就是拖住他们,试探出背后真正的目的,直到仙人们下凡,再行解决。
也不知道赤铜国师计算的日子是否准确,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延帝冷笑了一声,
“感激?何来的感激?”
“人皇,据我所知,你们人间其实也并非如你想象的太平。”
“不说你云皇大陆内部,就有很多人面兽心、被通缉斩首之人,就是那东海之上,也是有些倭匪盗贼,更别说那北境之地还有些狗鞑子。”冷桥仔细回忆自己儿时的情景。
当年,他为什么会在一个极北之地的冰桥下面,被大长老给捡到?
原本他也是在云皇国境内,由上万年的贪念化魔而成的。
就是因为他走错了方向,出了云皇国境之后,遇上了那前胸后背都长毛的半野人。
那些云皇大陆叫他们狗鞑子的人,自己一路被他们追逐到了人类无法忍受严寒的北境之地。
不知道这些半野人现在还存不存在,有无跟当年一样骚扰云皇国境。
若是有的话,他甚至可以送个人情给这人皇,帮他消灭了那些半野人。
“是又如何?”延帝明显感觉到,这个冷桥,是想跟自己谈什么交换条件,警惕地问道。
“作为歉意,我可以帮你消灭外敌,或是解决内患。”冷桥自得地提出来。
“歉意?”延帝冰冷地问,心道,哼,你们要是真有歉意这种东西,我就倒立吃屎,
“那你们的诚意呢?”
“我们魔界还未从两万年前的灾祸中恢复,也不像你们人间和仙界有什么名贵的东西。”冷桥走到媚的身边,将手搭在她肩膀上,
“我们魔界最拿得出手的,就是我这三界都堪称绝色的小妹。”
“这就是我们的诚意。”
媚抬头看了眼冷桥,又转头去看延帝。
延帝也将目光转向了媚。
经过这三个月的修炼,媚的肌肤不再透明,而是像雪白陶瓷一样,一张精致的小脸上,嵌着乌黑乌黑的大眼睛。
睫毛大概是普通人的三倍长,就像两排小扇子。
头上由翠萍给她梳了高高的发髻,两旁插着金色步摇,额前贴着簪花。
此刻,穿着京城最华贵的云纹锦缎做的正红色衣裙,双手交叠地坐在那里。
确实,倾国倾城,人间难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