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年,即公元 197 年。
三月末,春寒尚未散尽,荆襄、汝南一带战云密布。
荆州襄阳。
刘表于府中刚刚获到情报,曹操率领两万军队,浩浩荡荡回师鲁城。
“子柔,果然如你所料,曹操被迫搬师回防了。”刘表扼腕抵掌,对着堂下的蒯良说道。
“主公,相较于宛城、樊城,汝南乃是曹操的腹地,也是许都南面的屏障,他必然得回防。”蒯良眉头微皱,兴致好似不怎么高。
“子柔,我看你似乎有心事?”刘表见蒯良脸色有异,于是关切问道。
蒯良面带忧色,缓缓说道:“主公,曹操回防虽在意料之中,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似乎一切都过于顺利了。”
“而且从情报来看,曹操这次回师的兵马,一路旗帜招展,弄出的动静相当大,总像是在故意宣扬一般。”
“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怀疑曹操在玩什么阴谋诡计。”
不得不说,蒯良不愧是刘表麾下第一谋士。
他对事情的敏锐性,不是一般人可比。
“嗨!”刘表摆了摆手,不以为意说道:“子柔啊,你就是太过小心谨慎了,依我之见,曹操之所以故意宣扬,就是想警告袁术与我们不要轻举妄动,这很正常嘛。”
“要是换做我,我也会这么做,这叫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
“唉,理是这个理。”蒯良点了点头,踌躇不定说道:“但我还是觉得,这其中似有蹊跷。曹贼奸诈多谋,不可不防啊。”
“万一其中有诈,我们怕是会损兵折将,功亏一篑。”
“哼!曹操能有什么诈?”刘表冷哼一声,成竹在胸说道:“这次咱们用的是堂堂正正的阳谋,若曹操回师,则樊城必丢。若不回师,我就要他的汝南。”
“两害相权取其轻,曹操放弃樊城,回师汝南自是应当之理。”
“主公,无论怎么说,我们还是不可轻敌。”蒯良摇摇头,坚持己见说道。
刘表闻言,无奈失笑道:“子柔,那以你之见,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对于蒯良,刘表还是十分信任。
即便很多次蒯良跟他意见相左,他最终还是选择偏信蒯良。
而这些年的很多事,蒯良也从没让刘表失望过。
其所谋之事,十之八九都大差不差。
蒯良沉吟片刻,眼睛微眯,凝神说道:“主公,属下以为,不管曹操有任何的阴谋诡计,咱们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来打,绝不能被曹操牵着鼻子走。”
“第一步,命蔡瑁将军的水师先按兵不动,命黄祖将军先攻打安乐,先试探一下曹操的反应。”
“若黄祖攻击安乐顺利,则说明曹操确实从樊城调了重兵回汝南,想引我们冒进。”
“我们就可以命令蔡瑁,不惜一代价夺回樊城。”
“第二步,若黄祖攻击安乐过程很艰难,那说明曹操心虚,在虚张声势,想逼我们知难而退。”
“哼,若真是那样,我就不客气了。”蒯良目中寒光闪烁,冷声道:“到时候,我们虚实转换,把战略目标从樊城换成汝南,命黄祖火速北上,攻击鲁山、叶县等城。”
说到这,蒯良话音一顿,眼中满是兴奋:“这一次,我要曹操偷鸡不成蚀把米,我们一旦拿下了汝南,樊城还重要吗?”
“那还不是我们嘴边的一块肉,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刘表频频含笑点头,欣慰道:“子柔,你说的没错,任他曹操有任何阴谋诡计,我们一旦探清虚实后,定要让曹贼后悔莫及,赔了夫人又折兵。”
旋即,刘表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袁术那边呢?黄州还给不给他了?”
“给他吧。”蒯良苦笑点头,无奈说道:“如果不给他,我怕这鼠目寸光的二愣子,不肯出兵牵制曹操,那我们汝南这边的战略目标,就难以实现了。”
“若我没猜错的话,袁术是想玩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他把我们都当傻子呢?”
“等这次击败了曹操,我不但要他把黄州给还回来,还要再送给我蕲县、柴桑两城。”
说到最后,蒯良目光闪过一道寒芒。
“嗯,不错,我也正有此意。”刘表含笑点头,说道:“那我就按照你的想法去下命令了。”
两日后的上午。
黄祖、蒯越率领五万大军,兵临安乐城下。
安乐城的守将,是曹操曾经收降的黄巾军渠帅司马俱。
司马俱的副将,则是夏侯惇的陈留老部下韩浩。
司马俱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荆州军,目露忧色说道:“元嗣,曹司空命你和俺死守安乐,这一战,俺们怕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啊。”
韩浩皮肤黝黑,身材矮小,跟司马俱这青州大汉站在一起,才堪堪平齐对方腋下。
只见韩浩冷笑了笑,说道:“司马将军,你我家小都在许都享福,即便这一战你我战死又有何妨。”
“我反正已经写好了家书,一旦我回不去了,就让我那婆娘找司空大人去,相信司空大人肯定会安排好我那大儿子。”
司马俱苦笑点头,嗡声道:“家书俺也写了,不过,这次说啥俺也不能再投降了,俺这辈子啊,就到这为止吧。”
说完,司马俱看向荆州军的目光中,充满了决绝之意。
自从上次投降曹操后,青州大汉司马俱,就在心中发下了誓言,此生绝不会再投降第二次。
否则,宁死!
午时刚至,骄阳似火。
黄祖派遣使者前来劝降三次。
然而,每次都被韩浩毫不留情地骂了回去。
蒯越身为随军司马,见劝降无果,终是按捺不住,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刹那间,安乐城外战鼓擂动。
一万荆州军兵,分成前后两拨,徐徐朝着安乐城逼近。
司马俱和韩浩早已抱定了战死的决心,双双亲临城头,身先士卒指挥着麾下将士守城。
城头上,曹军士兵们严阵以待,弓箭手们拉满弓弦,目光紧紧盯着逐渐靠近的荆州军。
他们身后,滚木礌石堆积如山,热油沸水也已准备就绪。
当荆州军推进至射程范围内,城上的弓箭手瞬间万箭齐发。
箭雨如蝗,以铺天盖地之势射向荆州军。
不少荆州军士兵中箭倒地,但后续的士兵依旧悍不畏死地向前冲锋。
当荆州军靠近城墙时,城上的曹军士兵们,奋力将滚木礌石、热油推下。
一时间,荆州军哭爹喊娘。
黄祖见状,大手一挥,铺天盖地的弓弩,如乌云般射向城头。
顿时,很多曹军士兵中箭倒地,但很快又有人顶了上来。
这一日,荆州军攻势虽猛,但安乐城的守军,抵抗之心亦是坚硬如铁。
双方一攻一守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到了傍晚。
黄祖见天色已晚,便命令鸣金收兵。
刘表的命令中,并没有规定他多长时间,拿下安乐城。
而是要他稳打稳扎,步步为营。
领兵多年的黄祖,非常清楚刘表命令中的战略意图。
说白了,就是先慢慢磨,等磨到一定程度了,再伺机一鼓作气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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