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叶苑苨未曾想到,搬回青云院第二日,柳雨竟被知尔送了过来。
知尔告知,公子已应允柳雨往后留在她身边做贴身丫鬟。
叶苑苨深感意外,苏云亦不是要安排柳雨去做洒扫丫头吗?
更让她吃惊的是,随后好几日,却隐带着十几个工匠,将青云院里里外外,进行了一番简单的翻新。
院墙得以重新粉刷、修补;屋瓦逐一被更换,严丝合缝,再也不用担心漏雨;房内破旧的家具全被置换,焕然一新。
苏云亦为她置办的那些衣裙首饰,也全都被搬了过来。
甚至每日供给也极为丰富,新鲜的水果蔬菜、肥美的鱼虾鸡鹅……源源不断地往她院子里送。
叶苑苨的心情颇为复杂,实在不明白苏云亦是何意?她可不太敢相信,这是对她好——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不过,躲在青云院里,又有两个丫头相伴,总算让她逐渐恢复了些许生机。
柳雨这丫头,遭人玷污失了贞洁,可自从来到她身边,从未流露过半分悲戚之态。
只整日跟在英英身后,一声不吭、勤勤恳恳地干活,让她瞧着甚是心疼。
她每日除了在院子里敲敲打打地琢磨暗器、练练飞镖,便是去庄上杜郎中的院子里,跟着学医术、辨认草药、处理药材之类。
杜郎中这个人实在心善。
此前,她与苏云亦闹得很僵,英英屁股的伤口裂开后,她因没钱买药,本想去杜郎中的院子里偷,却被当场抓了个正着。
然而,杜郎中不仅没怪罪,还亲自为英英配了药。
自此,叶苑苨便时常往杜郎中的院子里跑。
在青云院的日子,倒过得惬意舒坦。
叶苑苨不知,一直等着她主动去寻的某人,却渐生不满。
2
这日,苏云亦在雅商客栈用完晚膳,便早早回到山庄。
本想闭门谢客,找个由头去青云院走一趟。
他已有六七日没见她了,心头想她想得厉害,想得都有些生气了!
她可真是没良心,对她那般好,竟不来主动找他道个谢,或是有所什么表示!
却不想,柳镇镇将曾末突然来拜访。
曾末此人,正直廉洁,颇为百姓着想。是以,无论他做什么,只要有利于百姓,曾末都大力支持。
只是,二人私下并不常来往,合作事宜皆由林管事与他的副将交接。
苏云亦心下疑惑,不知曾末此来所为何事。
他不敢怠慢,立马出门将曾末迎进礼贤堂。
两人寒暄一番后,在茶几前坐定。
曾末意味深长道:“到底是苏老板厉害,我这镇将竟真不用调离了!”
听出曾末语气中那一丝意味不明的试探,苏云亦不置可否,微微勾唇,替曾末斟了一杯茶,伸出手道:“请。”
曾末客气地端起茶杯,与苏云亦对饮起来,两人心思各异,暗自揣度。
厚王府宴会后,曾末收到指挥使通知,称其两月后将被调离柳镇。
苏云亦获悉此事后,即刻动用官场人脉,成功让曾末留任。
毕竟,他在柳镇的商事,全凭曾末照拂,若换了其他地方官,难保不会出岔子。
此事说来也蹊跷,柳镇向来贫困,百官对此避之不及,曾末上任不足一年,怎平白无故就要被调离?
不用想,苏云亦便知,调离曾末是针对他而来。而这背后捣鬼之人,多半是贺子怀。
贺子怀只要将柳镇地方官替换成自己的人,要打压他便是轻而易举的事——从商,毕竟少不了官府的支持和庇佑。
曾末何等聪慧,他一早便知自己调离之事,是贺子怀与苏云亦的较量。
他喜欢与苏云亦合作,因为这的确造福了柳镇,改善了百姓的困苦。
但令他不安和感伤的是,商人竟能左右官场,可见官僚之腐败!
曾末缓缓放下茶杯,斜睨着苏云亦说道:“苏老板,本官今日前来,只为你我能坦诚相谈,说些实在话。”
苏云亦微微一笑:“苏某能在此处安身立命,全仰仗镇将大人的关照。镇将大人有何指示,尽管直言,苏某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此甚好。”曾末微微一顿,点了点头。
他眯起狭长的丹凤眼,紧盯着苏云亦,“本官甚是好奇,为何贺子怀始终对你避而不见?如今你可抢去了他大半营生,逼得洪耀商帮都快散了伙。”
“镇将大人此言差矣,生意众人皆可做,怎能说成是抢?”苏云亦嗤笑道,“只是贺老板不见苏某,苏某也着实弄不懂,要不改日镇将大人替苏某问问贺老板?”
曾末看苏云亦卖巧,伸出手指着他,一边摇头一边笑:“狡诈!还是不愿意相信本官呀。”
现下谁人不知,那贺子怀已被苏云亦彻底挫败,毫无还手之力。
苏云亦道:“苏某说的是实话,也兴许是贺老板压根瞧不上我这样的小门小户。”
曾末捋着短胡须,笑得意味深长。
还小门小户?如今天下有大乱之势,然而洪县却因苏云亦的到来,有了焕然一新、欣欣向荣之貌。
口口相传,不仅附近的流民、难民纷纷涌向此地,许多中原人也躲到此处安身立命。
柳镇因此大兴,曾末也跟着沾了光,得到朝廷的首肯。
曾末慢悠悠道:“本官听说,当年你父母出事的那条画舫就是贺家的。”
此话一出,苏云亦脸上的笑不由僵了一瞬,但仅是一瞬,他便恢复如常。
曾末把他细微的表情看在眼里,站起身拱手道:
“本官方才言语有所冒犯,还望苏老板切莫介怀。本官着实欣赏苏老板的才智,真心想与苏老板结交为友,怎奈苏老板似乎仍心存顾虑。”
说着,曾末微微摇头苦笑,又往窗外看了看道:
“天色已晚,本官今日便先行告辞,倘若哪日苏老板愿意信任本官,欢迎到镇将府叙谈。至于商业上的事,只要有利于百姓,本官没有不支持的道理,苏老板不必多虑。”
送走曾末,苏云亦呆立原地,面色凝重,久久无法释怀。
十年过去了,父母和妹妹一夜之间惨遭不幸的锥心之痛,仍如一把利刃,在他心头反复搅动。
画舫倾覆,他父母亲水性那样好,怎么会双双溺亡?
在他看来,这船难透着古怪,只是至今,他仍未查出真相。
曾末值得信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