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交车拥挤的人群中,贾禛紧紧抱着贾梦兮,费力地在人群里穿梭着。
他的目光锁定了陈招娣,用健壮的身躯挤来挤去,遭到不少白眼之后,终于站到了她的身旁。
贾禛偷偷打量着陈招娣,她看起来年纪确实不大,脸上还带着那种校园里的青涩学生气,就像是刚刚上大学的学生。
从相貌看上去,依稀能看出贾梦兮的影子,没办法,谁让他先认识了囡囡呢。
他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前世在魔都待了十多年,沪语还算说得过去。
于是便清了清嗓子,决定搭话。
贾禛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着陈招娣说道:“阿妹,侬晓得伐,侬跟吾囡囡长得老像额。”
贾梦兮在贾禛怀里,听到这话,眼睛亮晶晶的,本能地点着头,差点就脱口而出“奶奶”,但马上意识到不对,急忙改口喊道:“姐姐。”
这一声“姐姐”让陈招娣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脸上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
贾禛趁机问道:“阿妹,侬叫啥名字呀?”
陈招娣回答道:“吾叫陈招娣。”
贾禛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说道:“吾囡囡叫贾梦兮,伊妈妈叫陈淑梅,侬看,囡囡跟伊妈妈长得像,侬跟伊妈妈都姓陈,说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真额老像额,侬妈妈阿会得搭吾有亲眷关系额啦?”陈招娣笑着讲道。
贾梦兮认真地点仔点头,她发现老爸正眨着眼睛,便说道:“姐姐真额老像吾妈妈额。”
于是,几个人便聊了起来,主要是贾梦兮和陈招娣之间的对话,能看出陈招娣很喜欢这个与她有些相像的小女孩,她们之间有种天然的亲近感。
不一会儿,公交车到了长宁区,大家纷纷下车。
陈招娣发现贾禛父女俩和自己在同一站下车,原来她的家就在父女俩所住旅店的附近,难道这就是命运?
此时,贾梦兮却突然拉住了陈招娣的手,怎么也不松开,小脸蛋上还带着泪痕,眼睛里满是不舍。
贾禛有些无奈,他知道囡囡的心情,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奶奶。
于是,他灵机一动,开始讲出一个编造的故事来,也不能说完全编造,还是有很多事实掺杂其中。
贾禛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忧伤,缓缓说道:“阿妹,侬听吾讲,伊妈妈陈淑梅是魔都知青,分到东北去了,后来就跟吾结了婚,生下了梦兮。
他的脸上带着痛苦之色,“但是,去年的时候,伊突然就离开了。吾们只晓得伊是从魔都去的,所以吾就带着囡囡来魔都寻伊。可是魔都这么大,吾们人生地不熟,根本不晓得从啥地方开始找。”
陈招娣听着贾禛的话,又看了看贾梦兮满脸泪痕的脸,心里泛起了同情。
她想了想,道说:“今朝正好是礼拜六,吾明天休息。吾带侬们一道去寻寻看。”
贾禛心中暗喜,表面上却还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说道:“阿妹,侬真是个好人。吾们住在附近的旅店,就在侬家附近呢。”
于是,双方约好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回到旅店后,贾禛看着贾梦兮,表情严肃起来。
他拉着贾梦兮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囡囡,我知道你见到奶奶的心情,舍不得离开她。但是你要知道,我们尽量不要干扰亲近人的历史进程。
我带你回到过我的家乡,见到了我的父母,但我只留下联系方式,并不会打扰他们的生活。
现在你既然找到了奶奶陈招娣,看样子她还没结婚,万一我们干涉了她的生活,她没和你爷爷结婚,就不会有你妈妈的出现,更不会有你了。
所以,我们只接触一下,留下地址,这样也算是有个照应,你懂得吗?”
贾梦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眼睛里还带着忧伤。
第二天,陈招娣如约而至。
贾禛看到她来了,脸上堆满了笑容,今天她穿着一件素色连衣裙,看起来更加清新动人。
他对陈招娣说道:“阿妹,吾们要找的地方在浦东。”
其实他只是编造了一个地址,毕竟他最熟悉的就是浦东的历史了,曾经在那里混了十多年时间,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于是,几个人又一起乘车去往浦东。
车上,陈招娣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她主动谈起了自己的家庭。
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温暖,说道:“吾是屋里厢老五,上头有四个阿姐,下头还有个阿弟。吾今年十九岁,去年高中毕业后考进了税务专科,再有两年就能毕业嘞。”
贾禛心里计算着,“十九岁就是六六年生人,九二年生下囡囡的妈妈,也就是二十六岁。”
他点头说道:“税务专科老好额呀,今后分到税务局工作,邪气勿错额职业。”
很快,三人来到了浦东。
贾禛带着她们来到了自己所说的地址,地址的确存在,可是眼前的景象却让人大失所望。
几年前这里就已经拆迁了,原址上已经建起了一座工厂,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贾禛假装十分震惊和失望,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喃喃自语道:“哪能会这样,哪能会这样……”
贾梦兮也很配合,她的眼眶里瞬间就蓄满了泪水,然后挤出几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陈招娣看到贾梦兮哭了,心疼得不得了。
她急忙上前,轻轻抱住贾梦兮,一边用手抚摸着她的后背,一边安慰道:“囡囡不哭,囡囡不哭。吾们再想办法,肯定能找到伊妈妈额。”
几个人绕着工厂区附近走了很久,这里除了往来的工人,就没找到原来的本地人,更不可能问出陈淑梅的消息。
中午的时候,三人找了个小店吃饭。
贾禛坐在桌前,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
他的眼神有些空洞,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吾原本是龙省春市林场一名职工,囡囡和吾的沪语都是伊妈妈陈淑梅教的。”
有时候谎话说多了,好像真的是那么回事,就连表情都十分自然。
他继续说道:“自从伊妈妈离开之后,林场又出现下岗潮,吾实在没办法,只好带着囡囡走出林场,到外面去打工。吾们父女俩相依为命,好不容易赚到点铜钿,就想着来魔都寻伊妈妈,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陈招娣听着贾禛的故事,她的眼眶渐渐红了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孩,虽然贾禛的故事并不精彩,但其中的无奈和辛酸却让她感同身受。
她用手帕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吾阿姐也下过乡,去了西北,还在那里结了婚。今年过年的时候,阿姐带着小囡回来,全家人都老高兴额。吾们妈妈还劝阿姐回到魔都,阿姐一直在犹豫,伊不想狠心抛下丈夫和孩子。”
贾禛听了,轻轻叹了口气,有感而发,“这就是生活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有些人选择留在乡下,有些人选择回到城市,都是对时代与命运的无声抗争。”
吃完饭后,他们又回到了长宁区,贾禛知道,不能再过多地纠缠陈招娣了。
他从包里拿出纸和笔,写下了五队的地址和五队村的电话,递给陈招娣,真诚地说道:“阿妹,谢谢侬今朝帮阿拉,这是吾们住的地方,希望侬有机会可以去玩。”
陈招娣接过纸条,看着上面的地址和电话,点了点头,说道:“好额,贾大哥,吾有机会一定会去额。”
贾禛笑了笑,然后带着贾梦兮转身离开了。
贾禛在转身的那一刻,心中长吁了一口气,他知道,短暂的交集暂时告一段落。
贾梦兮虽然有些不舍,但也知道必须要离开,她回头看了看陈招娣,眼睛里充满了眷恋,挥了挥手告别,然后跟着贾禛的脚步,渐渐走远。
陈招娣站在原地,看着贾禛父女俩的背影,心中有些复杂的情绪,她为他们的遭遇感到同情,也为这个时代的人们的命运感到感慨。
她轻轻捏了捏手中的纸条,然后转身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贾禛父女退了房,继续踏上旅途,下一站他们要去杭城。
好在魔都与杭城的距离只有两百公里左右,火车车次比较多,贾禛很快就买到了车票,他们踏上去往杭城的火车。
火车里的旅客不算多,主要这个时间段属于非旅游季,但车厢里旅客们的谈话就要复杂得多。
这里面有苏省的人,还有浙省的人,苏省几十里不同音,浙省的话更难理解,尤其是温市话,简直是另一种语言。
有的时候,对面聊天的两人鸡同鸭讲,谁也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只能连比划再猜,这就看出车同轨,书同文,话同音的重要性。
虽然这样可能让一些地方话消失,但沟通起来却没有了障碍,这就是天下大同的理念。
得与失,庄子早有过论述: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要不说江浙沪属于发达地区,火车都比东北快,二百多公里只用了四个小时就到了。
贾禛和贾梦兮出了火车站,两人两眼一抹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