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王芳的事情再闹大,以王厂长那要强的性子,肯定没脸再继续待在纺织厂了。
纺织厂可是他后半生奋斗的荣耀,自从退役后,王厂长就把毕生心血都倾注在了这里。
眼看到了要退休的年纪,一生的努力眼看就要画上圆满的句号。
要是闹出这档子事,就算大家嘴上不说什么,他自己心里也会觉得没脸再继续领导大伙了。
李诗意不想辛苦一辈子的老前辈在眼看要退休的年纪前功尽弃。
她在心里疯狂地权衡着利弊。她这人向来爱恨分明,可一旦牵扯到这些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的老革命,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忍。
后世的人都知道,这些人是全华国最可爱可敬的人,要是没有他们,哪有后来繁荣昌盛的华国?
更何况,王厂长还帮过自己。
就拿分房那件事来说,虽说自己符合多分的标准,但分多分少还不是后勤部一句话的事儿。
要不是王厂长发话,自己哪能顺利分到宽敞的房子呢?
想到自己到底是受了王厂长的恩惠,李诗意心中纠结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放过王芳。
王厂长就这么一个独生女,要是让他知道女儿满心都是阴谋算计,这位忠厚了一辈子的老革命,该多伤心啊。
“王芳,首先,王厂长对我特殊对待,是因为受人之托,而不是他自己想给我特别对待,所以你因为这件事恨我,大可不必。”
李诗意的声音沉稳而坚定,不卑不亢。
“其次,在纺织厂这一年,我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我把你当朋友,教你怎么提升能力,而你,却想着怎么才能在背后给我一刀,你这样的朋友,我可要不起了。”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失望,因为林丽丽的关系,她最开始是觉得王芳跟丽丽差不多,也是心直口快的小女孩。
可没想到,人与人的差别竟是这样大,林丽丽是率真可爱,王芳却是笑里藏刀。
想到这里,李诗意心中主意一定,她开口道:
“因为王厂长的关系,我保留追究你过错的权利,但你以后要是再犯,可别怪我无情,你以为就你会贴大字报?
我要是将你做的这些事情公之于众,就算你上了大学又怎样?品行不端的人,领导们自然会劝退你。”
李诗意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警告,让王芳的心里不禁一紧。
“我没大学可读,但我还有退路,而你,要是这些事公之于众,可是连纺织厂都回不了了,毕竟像你这种品行不端的人,什么单位敢接纳你?”
这一番话就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王芳的心上。
“王芳,你我的恩怨,就到此为止吧。” 李诗意神色平静,语气淡淡的,“从今天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说完,她转身离去,那背影显得那么决绝,又那么洒脱。
王芳难以置信地望着李诗意离去的背影,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李诗意还能如此云淡风轻?
*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这是把后半生都给毁了吗?
王芳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李诗意渐行渐远的背影。
明明是自己赢了,可对方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却让她觉得,输的人好像是自己。
王芳狠狠地盯着李诗意,心里头那叫一个气。李诗意肯定是在装,就凭她的本事,考上好大学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自己断了她的前途,她怎么可能不气?
表面上装得这么淡定,心里指不定早就哭成泪人了。
这么一想,王芳心里才好受了些。
和王芳把事情说开后,李诗意心彻底将这事抛到了脑后。
遥想当年,她也曾是个性格直爽的女孩子,行事风风火火,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好在她和王芳的交情不过是泛泛之交,远比不上和林丽丽那种能推心置腹的情谊。
所以,对于王芳之前的所作所为,李诗意倒也没真的往心里去,不至于感到伤心难过。
本来参加高考这事对她来说只是锦上添花的事罢了,她不会像其他人,不能高考就跟天塌了一样。
不高考就不高考呗,反正她的目的是好好抚养孩子。
只是如今,原本规划好的路被王芳这么一搅和,算是彻底断了,她不得不重新谋划,另寻出路。
新房已经收拾妥当,这段时间,她正有条不紊地把东西一点点往那边搬。
继续待在纺织厂,她的日子还得这般熬下去。
毕竟眼下才 1977 年,距离改革开放还有好些年头呢。
她寻思着,倒不如先在纺织厂熬一段时间,等空闲时间就去省城碰碰运气,省城有报社,有大学,她看看能不能去揽些翻译稿件,挣点外快。
如今高考已然恢复,外语不再是避讳的话题,可国内人才稀缺,高水平的翻译更是凤毛麟角。
她本就从事外语相关工作,翻译稿件对她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
单靠纺织厂那点微薄收入,根本没法让一家人过上富足安稳的日子。
况且在这还未改革开放的当口,也不敢贸然去做生意,她只能想法子找点别的收入,改善一家人的生活条件。
等到翻译工作稳定了,她就带着孩子们去省城算了。
省城不管是教育还是医疗,肯定比县城好很多,更何况,省城机会多,等到改革开放,要做点小生意也更方便一点。
虽说她如今存款不算少,但家里有四个孩子,光供他们上大学就得一笔不小的开支,更别提她还打算多购置些房产。
至少,一个孩子得为他们留一套房子吧。
就目前这点存款,对他们家来说,实在是远远不够,所以她不得不另寻出路。
李诗意一边走一边思索着未来的打算,心思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冷不丁地,“砰” 的一声,她一头撞上了一个高大的军绿色身影。
“对不起,对不起!” 李诗意惊慌失措,忙不迭地道歉,心里直犯嘀咕,这人的后背怎么硬得跟石头似的,撞得她额头一阵生疼。
“诗意。” 一个熟悉又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
李诗意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望向对方,瞬间愣住了,嘴里喃喃道:“启年哥?!”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人,竟然真的是张启年。
仔细瞧去,两年没见,张启年似乎变化不大,还是记忆中那副坚毅的模样,只是常年在外,肤色比从前更黑了些,透着几分历经风雨的沧桑。
此刻的他,一身风尘仆仆,脸上带着明显的倦意,不难看出是刚坐了长途火车,一路奔波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