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礼拜的时间,在医院那充满消毒水味的白色空间里,似乎被拉得格外漫长。
李诗意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每日望着窗外一成不变的天空,感受着身体的逐渐好转。
起初,她连坐起身都需要费好大的力气,伤口的疼痛如影随形,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扯着伤口。
但在医护人员的照料和大嫂梁翠芬的日夜陪伴下,她的身体慢慢开始恢复。
如今,她已经可以在病房里缓慢地踱步,去卫生间也不再需要他人搀扶,身体基本已经好转,医生告知她可以出院了。
这天,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病房的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明亮的光斑。
李诗意和大嫂刚收拾好行李,把简单的衣物和洗漱用品整理进一个旧布包中。
她们正准备离开这个住了许久的病房,突然,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李诗意下意识地抬起头,就见一名年轻的战士推着张启年进来了。
张启年坐在轮椅上,身上还穿着那身熟悉的军装,只是脸色略显苍白,眼神中却依旧透着军人特有的坚毅。
“启年哥!”
李诗意见他进来,忙热情地打招呼,脸上露出一抹真诚的笑容。
她的声音清脆,在这略显沉闷的病房里回荡。
“我还说去看看你呢,没想到你先过来看我了,怎么样,你的伤恢复的如何了?”
李诗意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到张启年身边,关切地看着他。
亲眼见到张启年在她面前,她的心里才有了张启年命运已改变的真实感。
既然张启年的命运都能改变,那改变自己家人的命运,也一定能成功!
李诗意心中高兴,完全没注意到张启年的脸色有些不对。
张启年并没有立刻回答她。
他先轻轻地抬起手,示意小战士出去。
小战士愣了一下,看了看张启年,又看了看李诗意,似乎有些疑惑,但还是顺从地退了出去。
接着,张启年又看向梁翠芬。
梁翠芬狐疑,指了指自己问到:“我也要出去?”
张启年点了点头。
梁翠芬立马皱了眉头,不乐意地咧咧道:“干嘛叫我们出去,你们俩孤男寡女的在一起,这可不行!”
这个男人看小妹的眼神可不对劲,梁翠芬狐疑地看了看小妹,又看了看男人,她可得帮着李国勇看着点小妹,不能让小妹吃亏。
就算这男人坐在轮椅上,看样子欺负不了小妹,但是孤男寡女的,传出去对小妹的名声也不好啊。
“这位大嫂,你先出去吧,我有点私事要同李诗意同志说。你放心,我们不会关门,不会有人说闲话的。”
张启年见梁翠芬不愿意出去,只好开口道。
梁翠芬看了看李诗意,见李诗意也点了点才嘴里嘟嘟囔囔地走出了病房。
待人都走后,张启年才又看向李诗意。
他的眼神变得格外凝重,仿佛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李诗意被他的眼神看的心里毛毛的,这人不说话一直盯着她看是什么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张启年缓缓开口道:
“诗意,警察清理当时场地的时候发现少了捆炸药,我记得,当时我似乎感觉到了那间谍有朝我们丢过一捆炸药,你知道那捆炸药的下落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中挤出来的。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紧紧地盯视着李诗意的面庞,不肯放过她脸上哪怕是一丝一毫极其细微的表情变化,仿佛要看穿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李诗意瞪大了双眼,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她怎么也预料不到,张启年开口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会是这个。
刹那间,一股强烈的震悚之感如电流般蹿过她的全身,她心头猛地一震,原本洋溢在脸上的灿烂笑容,就像被定格的画面,瞬间僵住,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大脑一片空白。她怎么也想不到,当时看似昏迷不醒的张启年,竟并未完全丧失意识。
李诗意怕被看出异样,赶紧强装镇定,努力扯动嘴角,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如常,可微微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慌乱。
实际上,她的心脏早已像敲起了急促的战鼓,跳得愈发剧烈。
空间这件事,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的秘密,一旦泄露,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绞尽脑汁,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机器,疯狂地思索着应对之策,可人就是这样,越紧张,反而脑海中一片空白,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说辞。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揪紧衣角,指甲深深陷入布料之中,留下一道道发白的痕迹。
仔细回想起那天,当时,只有她和张启年在树后,所以能看到的就只有张启年一个人,不会再有其他的旁观者。
张启年应该也没有对别人说过这事,否则,那天警察来问话应该就问过这个问题了。
想到这里,李诗意的心才落了下来。
既然张启年没有对别人说,那么说明他也是站在她这一边为她着想的,既然如此,她索性决定装傻充愣,假装对所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希望能够借此蒙混过关。
于是,她瞪大双眼,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就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明白似的。
“是吗,你记错了吧启年哥,我...... 我没有看到有炸药啊。你当时都半昏迷了,肯定是出现幻觉了。”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在理,情绪也渐渐稳定了一些:
“你想想,要是歹徒真引燃了炸弹,我们离的那么近,肯定会被炸的粉身碎骨,怎么可能还能活下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张启年的表情,试图从他的反应中判断自己是否成功骗过了他。
见李诗意信誓旦旦的模样,张启年不由得心中一怔,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难道真的是他记错了?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
他努力回忆着当时的场景,那混乱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
然而,尽管当时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但多年军旅生涯培养出的敏锐直觉却告诉他,自己绝对不可能感觉出错。
那种强烈的异样感仿佛还残留在心头,挥之不去。
他之所以让其他人都离开房间,就是因为他隐隐觉得,这件事情背后必定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而且,这个秘密十有八九跟李诗意有关。
但李诗意没说,证明这个秘密不能被人发现,因此他才让其他人都出去了。
当他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准备写报告时,手中的笔悬停在空中许久,做了很多思想斗争,究竟要不要将自己的怀疑写进去。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最终还是决定暂时不把自己的怀疑写入报告当中。
看着李诗意的态度,张启年明白,她显然是打定主意不肯为自己揭开这个谜团了。
不过好在,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和观察,他能够确定李诗意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既然她不愿吐露实情,或许其中确实存在着某些难言的苦衷。
也罢,既然如此,那就不再强求了。
他今天也不是来质问她的,只是想证实自己究竟是不是看错了,看李诗意的反应,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他转换了话题,试图打破这略显尴尬的气氛:“我听说,明老他们来认亲了?”
他的声音恢复了一些往日的温和,眼神中却依旧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对啊。”
李诗意回答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感慨。
她的思绪又被拉回到了明老来认亲的那天,那突如其来的亲情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那......”
张启年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问道:“那你要搬去京都了?”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似乎在害怕听到那个答案。
“明老提了,但我还没想好呢。”
李诗意轻声说道,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
她确实还没有想好自己的未来,一边是从未谋面的亲人,一边是生活了许久的熟悉环境,她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听到这个答案,张启年一时间心中有些慌乱。
若是她跟着明家人走了,岂不是以后他们再也见不了面了?
想到她不顾危险地连夜上山,张启年心里有个侥幸的想法 —— 她是不是对自己也有不一样的感觉,所以才不顾危险地要来通知他?
这个想法在他心中生根发芽,让他鼓起了勇气。
“如果 —— 我是说如果,”
他鼓起勇气,继续问道:“我想代替启山照顾你们娘儿四个,你觉得怎么样?”
他的声音有些急促,脸上微微泛起红晕,那是紧张和期待交织的颜色。
啥?李诗意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平日里与她甚少交流的男人,心中不禁狐疑起来。
难道是她的耳朵出问题了?他刚才…… 他刚才居然说要照顾她们娘儿四个?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她将目光牢牢锁定在张启年身上,试图从他那向来严肃刻板的面庞上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然而,张启年此刻的表情依旧如往常一般严肃,只有他那染上红晕的耳朵尖在提醒两人他并没有在开玩笑。
张启年紧攥着衣角,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被捏得微微发白,见李诗意不说话,他又说道:
“李诗意同志,我比你大三岁,有一个儿子,父母身体健康,每个月津贴 42 元,任务多的话奖金也多,足够养活你和孩子们,你要不要考虑和我在一起?”
他的声音虽然依旧坚定,但微微颤抖的语调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李诗意看着紧张的张启年,只觉得内心凌乱。
原来上次桂花婶儿不是乱点鸳鸯谱的,敢情是张启山真看上她了啊?
妈耶,她上辈子单身二十六年,从没谈过恋爱,没想到,重活一世,还有人跟她表白上了?
如果单论条件,张启年容貌优秀,身材目测也是极佳的。
工作稳定,收入颇高,父母身体也硬朗,大队长不论官职大小也算是个官。
这样的条件摆在如今的相亲市场,那可是香饽饽!
可是,如今她对这些事完全没兴趣,她只想帮家人摆脱上一辈子的不幸,好好把三个孩子养大。
“对不起啊启年哥,” 想了想,她便开口道:“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启山的好兄弟,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那我说声抱歉,我没想过要再嫁。”
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歉意。
“而且以你的条件,值得更好的,我一个寡妇还带着三个拖油瓶,配不上你的。”
她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卑。她低下头,不敢看张启年的眼睛,生怕看到他眼中的失望。
然而听到李诗意拒绝的一瞬间,他感觉整个世界仿佛都凝固了,时间也停滞不前。
他望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脑海中一片空白。
之前所有美好的幻想和憧憬,在此刻统统化为泡影。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他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罢了。
想到这里,张启年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不敢再看李诗意一眼,生怕自己眼中的失望会泄露无遗。
于是,他默默地转过身去,用手推动着轮椅,缓缓地离开了病房。他的背影显得那么落寞,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
天色渐暗,余晖洒在地面,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李诗意站在医院门口,目光紧紧跟随着张启年离去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她才缓缓收回视线,心底悄然松了一口气。
方才,两人之间那略显尴尬的对话,此刻似乎还在空气中回荡,随着张启年的离开,尴尬的氛围也渐渐消散。
李诗意不禁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张启年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她毫无防备。
她从未想过,在这个时代,还会有如此优秀的人对自己表露心意。
重活一世,她本以为生活就会这样平淡地过下去,没想到命运竟给她送来了一朵桃花。
她望着远方,心中五味杂陈,未来的路还很长,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但她知道,自己必须为自己和孩子们的未来负责,在给孩子们一个稳定舒适的生活条件前,谈恋爱什么的,都不在她的考虑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