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时,虞苏和青葵一行到了王府别院。
别院虽不如王府奢华,但陈设风格考究,处处透着不凡。
屋内,灯火柔和,青葵忙着为虞苏准备热茶和洗漱用具。
虞苏则倚着西窗,望着黑漆漆的夜色,微微出神。
没多久,陆玄昭推门而入。
“别院简陋,委屈虞姑娘了。”陆玄昭开口。
虞苏嘴角一抽,他这叫简陋,那她平日住的南院叫什么?牛马住的窝棚吗?
“王爷如此费心,我怎敢觉得委屈?今晚若非你封城调兵,只怕我和卫家小公子都难以脱险。”
陆玄昭眉梢一挑,“封城调兵只是为了搜查齐王探子,救虞小姐不过是顺手。”
虞苏轻轻一笑,目光抬起,带着几分揶揄:“顺手?王爷这手倒是伸得挺远的。为了齐王探子封城调兵,怕是御史台的诸公很快就要参你一本了吧。兴许明日奏折就摆到皇上案头了,王爷可想好如何解释?”
“若真有人参本,陛下自然会知我无私心,绝不会苛责。”
陆玄昭顿了顿,看向她,唇角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不过虞二小姐倒是替本王操心得很。”
虞苏转身倒了杯茶,慢悠悠道:“不替王爷操心怎么行?你若是折了仕途,将来我在这京城还能靠谁庇护?”
这番话说的人心里熨帖。
陆玄昭闻言,低声笑出了声。
片刻后,虞苏语气一凝,问道:“王爷深夜来究竟有何事?”
陆玄昭目光微垂,语气顿了顿:
“不知虞二小姐可否再考虑婚事?虽然我尽力瞒下了消息,但卫家人毕竟知道你被掳的事,心里难免会有介怀。卫宵念你救了他儿子,可能现在不会在意,可未必将来不提。一旦有个争吵,旧事重提,是难免的事。”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管这么多。
虞苏略微一怔,抬眸古怪地看向陆玄昭:“听王爷的口气,似乎对卫宵并不满意?之前不是您亲口说,他是良配吗?”
陆玄昭一时无言,沉声道:“良配是基于现实考量。我曾说过,卫宵在京中家风端正,又无旁枝末节,确实算得上合适人选。但人心难测,这种事,我也不能保证。”
“王爷这话,倒是让我想起一句老话,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聘礼都下了,王爷今日又何必动摇我的心?”
说着,虞苏缓缓起身,一步步靠近陆玄昭,停在他身前不远处:“当时卫夫人去神婆那合八字,不正是您的手笔?竟然还能合出个天作之合来,王爷这安排,当真周全。这桩婚事如此顺利,哪怕我的名声多次不好听,卫家也愿意娶我,我想这其中定有王爷您的手笔吧。”
“一会想要我嫁给他,一会又劝我深思,你的心还真是善变呀。”
虞苏哪里猜不到,所有人都觉得这是门好亲事,压根没有人问她愿不愿意。
她是真的很讨厌这种打着为她好的名义行事。
陆玄昭脸色不自在,“你……都知道了?”
“镌风告诉我的。”虞苏语气淡淡,让人听不出喜怒。
陆玄昭目光微凝,还未开口,虞苏却抬手打断了他:
“先别急着气他,镌风是个好孩子。”
“至少,比起您这样动不动就我一切为了你好的模样,他可顺眼多了。”
空气里突然安静。
陆玄昭眉头一皱,很不理解:“我帮你解决婚事,难道还错了吗?”
虞苏叹了口气,“一码归一码,我承您的情,也感激您费尽心思为我安排未来。可唯独一点,我接受不了。我的人生,自己做主,轮不到旁人插手。哪怕是您。希望下次您替我安排这种人生大事时,先问问我究竟需不需要。”
陆玄昭怔住了片刻。
这世上偏偏有人不领情。
此番责怪的语气,简直让他气笑了。
行,是他多管闲事了。
正想说什么,虞苏早就走到屏风后。压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我要就寝了,王爷还是快回去吧。”
屋内的灯火跳跃着,映在陆玄昭的面上。
陆玄昭一甩袖,离开了。
什么叫女人心海底针,今日他算见识了。
·
陆玄昭推门而出,迎面与端着热水的青葵撞了个正着。
青葵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没把热水洒了。
“王爷!”
她连忙站稳,低头行礼,抬眼却看到陆玄昭脸色阴沉得吓人。
这是吵架了?
青葵一时不知所措,怯生生地问:“王爷这是……怎么了?”
陆玄昭扫了她一眼,语气冷淡:“没什么,照顾好她。”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青葵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愣了片刻,才赶紧端着热水走进屋内。
“小姐,热水来了。”
青葵轻声唤道,把铜盆放在屏风边,目光却忍不住打量着虞苏。
虞苏正用帕子擦拭着手,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铜镜里的自己。
青葵忍不住低声问:“小姐,你和王爷说了什么?王爷看上去不高兴了?”
虞苏道:“不高兴就不高兴吧,他插手我的婚事,我还不高兴了。”
“王爷对小姐还是挺好的,这次为了找您,不但封了城,还调了守备司的兵马……”
“然后呢?不能因为他做了一件好事,我就原谅他的自作主张吧。”虞苏抬眼看她,语气平静,却让青葵说不下去了。
今夜注定难眠。
*
天空刚露出鱼肚白,陆玄昭便已经整装待发。
早晨他打了一套拳,换好衣服便带着侍卫走出别院。
身影很快消失在长长的街道尽头。
肆风连忙跟上。
他这一夜忙得脚不沾地,虽然人贩子已经被抓了,但他们在江南的接头线人尚未查清,后续麻烦事也多。
人一忙,上火嘴角就燎了泡。
想到青葵昨晚悄声提起王爷和虞小姐吵了一架的事情,肆风心里自叹气。
他真的好忙。
主子心情不好,下属也得有所表示。
“属下昨夜去看了被虞小姐解决掉的两个人贩子……”
肆风斟酌着开口,“不得不说,虞小姐的胆识的确非同一般。”
陆玄昭脚步一顿,转头看他。
这是想继续听的意思。
肆风一乐,继续道:“窑洞里的那个,被她一簪刺穿了颈动脉,死得极惨,血流了一地。还有一个,是掉进猎人的陷阱里,被石头砸得……几乎不成人形。我一个男人看了都心有余悸……”
陆玄昭听完,眸光一暗,只觉得清晨的风透着一股凉意,心底某处隐隐发紧。
肆风察觉到他的情绪,斟酌道:“王爷,虞小姐经历了这些变故,虽说胆大心细,但……终究是个姑娘,怕是受了些惊吓。若是她昨晚说话冲了些,只怕也是因为想强撑着不露软弱,毕竟这世道女子处处受限,若不咄咄逼人一些,怎能护住自己?”
陆玄昭看着他,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我看你还不够忙?瞎操心。”
肆风低头不语,捏了一把汗。
半晌,陆玄昭收回目光,抬步继续朝前走去,“叫李大夫调点安神宁心的补药给她带回去。”
“是。”肆风笑着跟上,身后另一个男仆心领神会,折返回去通知李大夫。
可怜的李大夫还在床上就被人拉起来,催着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