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照自己想好的腹稿对正德说:
“张彩复职后,不管是郎中,还是侍郎、尚书,刘瑾都将部中大权交在他手里。作为尚书的许进出好,刘宇也好,手中都没有权,因为刘瑾只听张彩的。万岁爷想想,其他各部有没有出现这种事情?倘若张彩不算刘瑾的死党,那谁算呢?”
正德觉得有道理,可他还是觉得不完全有道理,他说:
“可朕听到的消息,张彩并不完全听刘瑾的,还是能主持公义的。到了后来,满朝文武,除张彩外,没有人敢顶撞刘瑾。”
“倘若张彩与刘瑾暗中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刘瑾怎肯将最重要的一个部交给他呢?而且几年当中将他连升数级?他们关系那么密切,张彩敢顶敢碰,也可以说是刻意在众人眼前遮掩什么,这才是最可怕的,叫人防不胜防呢。”
正德听张永这样一说,也觉得这种现象太不正常了。
“这倒有可能包藏祸心。”
“张彩跟刘瑾的关系那么密切,吏部管人事,官员升迁,以及升迁与刘瑾有什么关系,没有人比张彩更清楚的。现在张彩在狱中开始状告朝臣,势必人心惶惶。万岁爷想想,刘瑾执政时,提拔官员全都是他说了算,那么多的官员都在刘瑾手里提拔,现在张彩这个内幕知道最清楚的人开始乱咬,百官自然朝不保夕,哪还有心思办差?”
正德咬咬牙说:
“不管他有罪没罪,罪大罪小,为着朝廷的稳定,他都得死。只是朕的生辰快到了,那时大赦天下,他倒是逃过去了。”
“这事好办,将他打入刘瑾的叛逆案,就不在赦免之列了。”
正德在这儿跟大臣商讨国家大事,后院里有一个他的女人,这让他觉得挺温馨,就像有了家的感觉。
余甘沐浴更衣出来,正德与张永的政事也谈得差不多了。
张永告辞,正德叫他和钱宁好好招待刘氏兄弟一行人。
余甘留住张永。
“让钱宁去就行了,你留在这儿吃饭吧。”
张永看着正德,他得听正德的旨意。正德说:
“还是回去吧,他有许多事要办。”
“上门是客。有事要办也不能不吃饭。”
她这说法挺新鲜,臣子成了皇帝的客人,这些人都是头回听说,不觉都在心里暗笑。
正德也觉得余甘的话挺新鲜。
可他是发现余甘不知不觉将自己当咏千户府女主人,而觉得她的身份这一转变挺新鲜。这种新鲜感,又让他心里涌起一阵温馨。
张永从余甘的这句话中,似乎领悟到正德为何对这个不十分出众的女子着迷。
他想,或许是余甘对正德平等相待,反而打动正德,让正德有一种全新的做人感觉。
他想起当年强奸过正德的那个宫女,也让正德着迷了一阵子,可再次见面后,她那畏缩的样子,立刻又让正德大倒胃口。
张永不由感慨,正德是他们自小带大的,他们都自以为很了解他,其实了解的还是皮毛。
倒是这个不是十分出众的女子,她的性情举动,碰巧对了正德的胃口。
刘瑾死得那样惨,虽然是他们造成的,可跟他不了解正德也不能说没有关系。
伴君如伴虎,张永想起这句俗话,不禁汗毛都竖起来了。
正德只好留他吃饭。
吃饭时,张永说起马永成的病。
“马永成病成那样子,东厂群龙无首,行动甚是不便,不如让丘聚回来接他的任吧。”
正德眼里寒光一闪。
“他不是经常喊叫刘瑾抓住他吗?”
张永吓得一跳。
正德知道马永成病中胡言乱语并不奇怪,可他特别提起就不正常了。
他料到正德知道他们与刘瑾相互情轧的内幕,比他们想像的还要多。
倘若他连他们激成辽东兵变,和利用余甘打击刘瑾的事,也全都知道了,那事情可是大大的不妙。
张永后悔当时没有坚决反对马永成蛮干,反对不成就自以为尽责,没有想办法补救。
当时,他认为自己没有太多的选择。与刘瑾闹僵了,他再与马永成等人闹僵,八虎算是四分五裂了。
张永觉得余甘留在正德的身边,对他们来说,也是腹心之疾。
“马永成让鬼给迷住了。”
正德知道马永成即便是让鬼迷住,那鬼也不是刘瑾。马永成是心病。他冷冷说:
“没有这么简单。东厂的事以后再议。”
张永回去后立刻叫人催王敞尽快上奏请旨,着刘氏兄弟等人捕盗赎罪。
这份奏章经过内阁、司礼监很快就批下来了。
两天后刘六求见正德。
刘六满脸惶恐,告诉正德:
“皇上岂不知道我们看重的是义气?既然同意我们自首,又为何下旨,令我们捕拿同党呢?皇上下这份圣旨,不是要我们自首,而是找借口要我们的命呢。”
跟刘氏兄弟一块自首的三十一人听到圣旨后,暗地里商讨要反出京城。
刘六阻止他们,他说待向正德讨个说法,再作打算。
当然,刘六不会将他们的想法告诉正德。
正德吃了一惊。
“他们竟下这样一份圣旨?简直糊涂透了,这些人越来越不会办事了。”
他说他们不会办事,当然指那些人不会琢磨他的心思。
刘六也大吃一惊:
“皇上不知道这件事?”
正德晓得,刘六以为圣旨全都是他点头才下的,而不知道大多圣旨是公事公办,仅以他的名义下的。
但他没有向刘六解释。只是告诉他:
“放心回去吧,不会叫你们捕盗的。”
他如此轻描淡写,显然没有消除刘六的疑虑。
刘六走后,钱宁向他奏报,张彩瘐死狱中。
“据验实是中毒死的,可查不出谁干的。”
钱宁神情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