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赫即将立皇后之事,很快便在天京城中传播开来。
这位曾经声名狼藉的纨绔太子,在坐上皇位之后,要立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这事算不上什么新鲜事,可唯独杨赫在身为太子的时候,和众多女子纠缠不清,光是先后包下的花魁就有一手之多。
当然如今杨赫已经成了最为尊贵的皇帝,坐上了那张龙椅,从前等等,也都被一笔带过。
崔家。
因为陈开成为异姓王,地位、实权都得以更进一步的大将军崔谔,连带的整个崔家地位都水涨船高。
正堂之中,崔谔的亲弟弟,如今崔家辈分极高的老人,崔鹤,此时正坐在小梨花木座椅上。
崔鹤身旁,是一位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的年轻男子,崔巍。
崔鹤抬起茶碗,轻轻吹气,慢饮一口。
一旁,崔巍犹豫再三,还是轻声问道:“父亲?”
崔鹤放下茶杯,随后沉声道:“等你大伯回来再说。”
崔巍露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随后颤颤巍巍的坐在椅子上。
那场皇权之争中,崔巍擅作主张,为二皇子杨奕暗中送去了一批精锐死士。
这批死士在离开崔家之前,就被管家周细发现,尽数斩杀殆尽,一个不留,而后切下拇指。
崔谔又亲自砍了崔谔左手,一同装在木匣中,给杨赫送了过去。
当初崔巍被砍了左手,对于大伯崔谔是不敢怒,更不敢恨,只能是对着那位太子殿下死死咬牙咒骂。
日日期盼杨赫不得好死。
可崔巍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杨赫居然真的坐上了皇位。
而那位一品太保董毅昌,因篡逆的罪名,前不久被斩首示众。
崔巍亲眼见到了那一幕,那位已经是官至一品,万人之上的董毅昌,就这么被一刀砍去了头颅,高高吊起,死的不能再死。
崔巍吓得双腿发软,裤子湿了大片,连滚带爬的滚回崔家。
胆颤心惊的足足两个月。
这位崔家的大少爷,是食不尽、寝不安,担惊受怕,每天都是提心吊胆。
生怕下一刻,自己就要被按在午门下,和董毅昌一样,被斩首示众。
几次入梦,都被杨赫吓醒,整个人是魂不守舍,三条腿都软的厉害。
担惊受怕的两个月,崔巍此时已经是两颊干瘪,脸色惨白。
如今终于得了大伯崔谔的一个准信。
关于自己是生是死,很快就要有了答案。
崔巍早早便坐在正堂中,眼巴巴地望着大门,就等着崔谔下朝回家。
一头白发的崔鹤,此时虽然表面上面不改色,可握茶的左手亦是青筋暴露,轻轻颤抖。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崔巍毕竟是崔鹤的亲儿子,同时也是整个崔家的长子。
当初被砍了一只左手,就已经是沦为半个废人,如今只能奢求陛下能够网开一面,留崔巍一条性命。
崔鹤再次饮茶一口,沉沉说道:“巍儿不必惊慌,你毕竟是我崔家下面的唯一男丁了,陛下大抵不会让我崔家绝后。”
崔谔如今只有一位女儿,就是被评为京城十大美人之一的崔慕凝。
曾经崔谔的儿子,已经都在沙场战死。
如果要是崔巍再死,崔家的宗家一脉,恐怕真的要绝后。
崔巍颤声道:“但愿吧。”
当初被砍去了一只左手,崔巍曾经咬牙切齿的咒骂那个纨绔太子无数次。
自己身为崔家大少爷,居然被砍了左手,沦为残废,你杨赫当真是不得好死。
可事到如今,崔巍却是万分感激当初崔谔砍去了自己左手,如果早知今日,崔巍恨不得当初再砍了自己右手,一并奉上。
崔家大堂中气氛凝重,而另一侧的一座小院里,同样是气氛奇怪。
小院之中,有假山流水,上百翠竹林立,这处小院,是崔家长女崔慕凝的住所。
此时的崔慕凝,坐在书桌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将那只紫羊兼毫笔丢在一旁。
啪。
毛笔摔在桌上,猛然沾上一大团墨迹。
那张价值不菲的青瓷纸,也随之沦为废纸。
崔慕凝眉头紧锁,整个人心神不宁。
“呼。”
当初买下这青瓷纸,便是因为崔慕凝得了玄之又玄的明悟,于书法一道有了一点灵犀所致,试图想要更进一步,再抄一次灵飞经。
曾经崔慕凝便是因为抄写灵飞经,得了其八分神意,一举名动京城。
崔慕凝原本以为,此次或许能够得其九分神意。
可偏偏事与愿违,两个月下来,青瓷纸被挥霍一空。
莫说是得九分神意,如今就是连完整抄录都变得极其困难,总有败笔。
崔慕凝整个人心神不宁,干脆扔下笔墨,走到小院之中。
看着眼前这上百翠竹,并非感到心绪平和,反而是愈加烦躁。
“怎么回事?”
崔慕凝皱起眉头,轻声呢喃。
是因为他?
那个曾经声名狼藉的太子殿下,如今的皇帝杨赫?
“他怎么就成了如今的皇帝了?”
崔慕凝轻轻皱眉,小声呢喃着。
这位天京城公认的才女,极其不解。
明明这些年下来,他都是那般放荡不羁,不学无术。
每次见自己,都是死缠烂打,顶着张纨绔的脸,死皮烂脸的贴过来。
自己也是每一次都冷脸相对。
可时至今日,崔慕凝似乎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看清过他。
二十八年蛰伏,不惜自毁名声,如此这般男子,实在是叫人觉得惊艳不已。
“他竟然如此之人。”
“倒是我看错了他。”
崔慕凝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似乎想要吐尽胸中郁闷。
想到这里,崔慕凝突然想到去年的一幕。
当时父亲崔谔对自己说,如今的皇太后赵懿,想要撮合自己和杨赫。
当时崔谔并未拒绝,反而是亲自找上自己,认真询问过一次。
自己当时是何等的不解,为什么父亲要让自己考虑此事,明明杨赫是个胸无大志的纨绔子弟。
事到如今,崔慕凝才后知后觉。
说不清的感觉涌向崔慕凝的心头。
遗憾还是错愕?
亦或者是后悔?
崔慕凝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