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维纳尔打开房门,酒馆内部的喧嚣声更加响亮。郡城周边地区并不像卡洛桑堡地区附近村落那样紧挨着森林,但是当中这座军事要塞在建设时考虑到了接近石料场方便建筑维护的因素,让本地的石料价格与王国其他地区相比相对廉价,因此其建筑物都是偏向于石头建筑。
就像现在维纳尔所走进的这个酒馆一样,酒馆的天花板墙壁都由形状各异且色彩斑斓的石头构成,本地的矿山也会出产宝石,而在这个过程中经常有一些有奇特花纹,但又不具备珠宝潜质的废弃石料被当地商人当做建材出售。
一迈入酒馆,墙壁上的火把和油灯就让维纳尔感觉自己似乎进到了一处军营,内部的装饰也充满了各种各样武德充沛的装饰,盾牌与剑点缀着墙面,在酒馆的正面墙上还挂着一件领主的家族盾徽,其上点点凹陷表明这并不是什么样子货,而是用在战场上的防具。
很明显,这家老板祖上和当地领主不是亲戚也是亲兵关系,不然不会有资格悬挂。而在酒馆的角落中,维纳尔甚至还看见了一套完整的老式骑士铠甲,就屹立在酒馆巨大火炉的旁侧,如同守卫城堡的卫兵一般。
在维纳尔踏入酒馆的那一刻,人声鼎沸的酒馆小小的噤声了一刻。众人对于晚上有这么一位客人稍显惊讶,但又没有那么不可接受。
来者明显是一位外来的职业武士贵族,在这个平和的郡城中虽然少见,但也不是难得一见的大熊猫。
上城区的诸位心里记下来了这么号人物后该干嘛干嘛,反正只要不惹到对方又不影响自己享受闲暇时间。
精良的鹿皮长靴踩在有些年头的木板上发出微小而又富有节奏的声响,维纳尔闻到了一股来自麋香油的气息,看来这家店的主人非常注意对自己产业的维护,这种涂料无论是防水还是防腐都是上好的选择。
昏黄的火光打在维纳尔的半张脸上,剃掉了半张脸的胡须之后显得他整个人都年轻了好几岁。
路过一桌客人的时候,一位吟游诗人还借着唱腔向自己开了一个老套的普洛斯式黄色玩笑,“嗨,年轻人,你为什么跨过家门口的山,来到这海边。”
维纳尔笑了笑,风趣而又朴实的回怼道“先生,这是因为我家乡平原的风吹的我脸疼。”引的所有人一阵大笑。
这个玩笑和王国的文化相关,普洛斯人最早是这个世界人类卡拉曼诸部落中相对弱小的一只部落,当年建立这个国家的先民在一千六百年前还只是普洛卡部落的部落民而已。
而在千年前,一支弱小的同族自然是分不到,也挣不到什么肥沃的土地的。久而久之,普洛卡部落便被挤出了大陆的中央位置。
而在步入城邦时代时,更是干脆演化成了一个山民国家,和自己其他同族联系并不密切,反而是和当年来自矮人帝国进攻精灵的远征军打的火热(不是物理意义上的。)
当然,一些摩擦还是有的,但最终在矮人帝国崩溃之后,双方还是划分出来了清晰的地盘,普洛斯人占下了四分之三的山区地盘,并在其中繁衍生息。
时光荏苒,普洛斯语逐渐和旧卡拉曼语有了些不一样的发音。例如,山峰的发音就和女人胸前二两比较相似,而海和贸易联系在一起,贸易和酒联系在一起;平原发音就和家乡与同族相近,风就是与母亲的巴掌发相关了。
巧了,这几个词的音节都非常适合唱歌。
没有管身后如浪潮涌来的发笑声,维纳尔直接走向吧台,就近坐下。
酒馆的酒保,随即走上前来询问自家客人。“您好先生,请问您是要住店还是要喝酒。”
维纳尔斩钉截铁的回答。“都要,先给我来一杯青啤,然后再开一间套房。”酒宝点了点头,随即便拿笔记一下。
维纳尔就静静的凝视眼前的同龄人。在这个年代,酒保是需要有一定身份的市民才能干的,毕竟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读书认字的,而像记录入账这类的活儿一般情况下都是由他们在干,这也就使得他们在平民之中小有声望,而且消息灵通。
即使是黑道,也会给他们一点面子(别以为酒保就不会用剑,不少冒险者退役之后,选择当一个老酒馆的酒保可是常事)。
维纳尔选了一个看上去完整的椅子坐下,一下子,这看上去很有年头的椅子承载着维纳尔的体重和二十多公斤重的铠甲居然一声不吭,看来当年打造椅子的工匠也是相当用心。
“来杯蔗竹酒,大杯的。”维纳尔舔了舔嘴唇,这些天赶着行军,自己嘴里简直都快淡出鸟来了。
皮肤黝黑的酒保手脚麻利的给自家客人满上了一大杯,虽然心里感觉这奢侈的玩意就是娘们喝的,但这并不影响自己工作赚钱。
维纳尔随手端起酒杯,吨吨吨的喝了几口,才算是解了自己的糖瘾。
蔗竹,这种植物是普洛斯王国最南端的几个岛屿伯爵领和河谷伯爵领的特产,比较类似于前世的甘蔗,属于实心草本植物,但是要比甘蔗的表皮硬上很多,像竹子一样。
据说在南边甚至有征召兵把野生的这玩意砍下来脱水当简易长矛用,还有把表皮剥下来当臂铠用的。但这并不影响它甘甜的汁液;也不影响它里面富含的糖分,也不影响南方贵族与大商人们依靠制糖业和酿酒业狠狠的赚上一笔。
铛的一声,维纳尔把喝完的木杯往桌面上轻微一砸,长呼一口气,爽了。
满足,维纳尔不禁想起了前世自己对生活里的种种不满。可到了现在,一杯甜酒饮品就能让自己小小开心一下,不禁哑然失笑。
“我要住店,最好的房间,多少,还有这杯酒多少钱?”维纳尔不打算去城中心的贵族城堡,那样会多不少社交麻烦,不如自己清静。
“酒一塔勒零四拉吉尔,上房要五拉吉尔一天。”酒保一字一句的将自己的话讲给客人听,免得对方觉得自己口误。
果不其然,维纳尔瞪大了双眼 “多少?”塔勒是一种由拥有铸币权的地方领主发行小金币,和卡拉尔这种大金币没得比,时间一长含金量也很成问题,但是那也是金币呀。
酒保又一次重复了自己的答案,为了避免对面误会自己是在宰客以及自家的名誉着想,又解释了一句。“南边的商路又断了,这种甜酒还有糖制品最近都在疯狂涨价甚至断货,现在也只有老爷你这种身份的人还有中心城区的小姐们消费的起了。”
听对方一说完,维纳尔也是暗叹倒霉,随手甩出一枚卡拉尔等着对方找钱。“我要住三天,基础食宿。”
酒保麻利的完成了找零开牌记录一系列工作,像这种城市类酒馆还是要走流程的。
维纳尔挥了挥手,示意酒馆侍者帮自己的侍从搬东西,将三个箱子搬上二楼。
对于这种事对方很明显也是轻车熟路,搬运的时候也是手脚利索。
很快就搬到了最后一个,这是一个大号椅箱,就是那种花上面皮革或者软垫,可坐可躺的那种带桌子腿的箱子。
侍者抬着箱子往上走,感觉这箱子格外沉重,比前几个行李箱沉多了,一时间也是手臂酸痛,一不小心就摔倒在了楼梯的拐角处。
他手中的箱子也重重地摔在了拐角,然后顺着楼梯又滑了下去。
“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侍者刚刚似乎好像听到了很轻微的一声哀鸣。
但还不等他细想,一旁的领班就冲了过来训斥道,“该死的,你怎么干活的,摔坏了老爷的东西你赔的起么?”
维纳尔回头一看,眉头微微一皱。看向了正在点头哈腰检讨自己的侍者和一脸怒容的领班。
而反应奇快的领班几乎是立刻发觉了维纳尔的目光,飞快的小跑过来鞠躬道歉。“抱歉大人,我们店招待不周,待会我会处罚那个小子,不如您先打开,看看里面的东西有没有损坏?”
这其实是领班在力保那个侍者小子,没有立即作出处罚,而是把焦点引导到财务上。更何况很多人未必会愿意公开自己的隐私,这样更有可能让事件不了了之。
维纳尔皱了皱眉头,看了看对方。“算了,这个箱子让我的侍从搬运就好,你们不用管了。”维纳尔挥了挥手,示意对方离开。
领班松了口气,然后又怒不可遏的揪着那个小侍者的耳朵,丝毫不顾对方的求饶声,往后厨走去了。
维纳尔示意自己的两个侍从走上前去,抬起箱子,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下来后,维纳尔也是掏出了一袋钱币交给他们两人。
“这三天好好休息一下,拿着这些,好好玩玩,打仗在即,别亏待了自己。”两人喜上眉梢,一起鞠躬感谢后离开了。
维纳尔看着离开的两人,随即面板上就减少了20个卡拉尔,将军卫队固然忠诚,但他们也是人,也是要休息的。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几天,但维纳尔依然记得拿两个超凡骑士砍死瓜切菜般的斩杀了三十多个步战侍从后,自己手下脸上拿明显的恐惧,纯粹是因为自己没有选择逃跑而是直接冲锋才让他们不得不冲。
而自己也能感受到他们战死时自己身上那种生命流逝般的感觉。
维纳尔知道自己未来还要见更多的血,身边还要死更多的人,但是他不会动摇,前世那个文明人在自己亲手杀死一名暴乱农奴的时候已然消逝。
现在,自己是生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他们也不是一串冰冷的数据,他也要按照这个世界的活法活下去。但是,除此之外,倒是不如对他们好一点,也算不辜负他们跟随自己走一遭了。
喝完了最后一口酒,维纳尔放下杯子,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