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纳尔看着地图,目光最终还是落到了那个交叉口上。
这里是两方水系交界处……
“你们说我们有没有可能偷渡过去?如果能够从这里过去,我们直接会省很多事。”
“基本不可能。”
兰恰诺回答的斩钉截铁。
“您不用抱有这种幻想了,像这种关键地区,两方都会有军队把守,只要想过,哪怕有正规理由,也是一定要接受审查的。”
维纳尔在脑子里过了一下。
都有军队?
嘶。
“我决定了,先让队伍好好休息吧,休息好后立马开拔。”
与其去寻求那虚无缥缈的运气,维纳尔还是更希望把命运直接掌握在自己手上,既然无论怎么走,都注定要跟别人撞上,那还不如自己去尝试搞事更来得直接。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没有再说什么,也就这么离开了,帕斯科离开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局促的笑容,而克莱门斯留了下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克莱门斯有些不太高兴的直接开口就问了。
“不是有意瞒着你,只是你没问,我也没说罢了。”
维纳尔坦然承认。
随即就把自己之前做过的事给克莱门斯陈述了一遍。
这故事听得克莱门斯也是惊叹了起来。
“你……还真是发了笔横财呀。”
“横财横财,要命的横财!”
克莱门斯此时完全不怪维纳尔之前不主动跟自己谈论过往了。
“你愿意把这事告诉我,看来是真信任我咯。”
“不然呢?现在还瞒着你对我也没好处呀。”
当然,主要还是维纳尔觉得在离开了伯爵领之后,克莱门斯已经跑不回去了。
这傻妞跑回去的路上就得被人给卖了就。
“不错嘛,这才开始,有点像冒险故事的开端了。”
克莱门斯倒是丝毫没有露出胆怯的样子,反而跃跃欲试。
突然浮出一抹笑意,看向维纳尔。
“话说我有个主意,可能跟你不谋而合,你要不要听一听?”
?
“你之前让说话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呢?”
“我怎么知道有些人怎么想的?有人给我使眼色的。”
这其实也不怪兰恰诺,毕竟他并不知道两人私底下的关系。
从明面上看,克莱门斯可以说是最外行,而且相对地位最低的那个了。
以常理讲,让她别乱说话,那确实是正确的。
“行吧,你说说你有什么主意?我反正是没拿定什么个想法的。”
克莱门斯贴近维纳尔一笑。
“你知道帝国的指挥官蒙奇卡吗?”
“这人谁不知道?!臭名昭着的玩意儿,垃圾中的垃圾,死了都遗臭万年的那种。给你这种开始宅起来的人都能听到他的恶名!”
蒙奇卡。
南帝国统帅。
在与科斯塔王国的战役中,曾经担任过一支军队的指挥官。
从战略意义上讲,他对帝国是有功的。
但是他立功的方式极为让人不齿。
二十年前,这家伙带领着自己的部队假装成商团的武装士兵,趁着山脉因气候变化飘出来的雾气,突袭了科斯塔王国的下属公国。
直接在王国的防线上钻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军队的精锐士兵和超凡者们在他的命令下,通过水系埋伏在船舱中,而随着部队的前行士兵假扮成难民,自己假扮成商人,沿途一路过去。
一路上,周边的岗哨虽然都对他们进行过盘问,但是由于有心算无心,结果都被反杀,没有一次发出过警示的。
等到了城下的时候,联合内应打开了城门,长驱而入。
坚固的城墙成了摆设,城墙上为了防止误伤而对外的小型法师塔楼根本就没能发挥作用。
接下来的故事可想而知,没有集结起来的军队那就等于不存在!
他就这样以极小的代价拿下了城市。
而代价就是他本人的名声,连带帝国的名声都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据说二十年前的时候,北普洛斯现任的国王,虽然突破失败了,但是后遗症还没有显现出来。
他理智仍在,还没有被称作是“疯王”的时候就曾经对他的军事行动下过评语。
“就他的这点伎俩,别说是我和我的幕僚了,你就是找几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让他们去想,他们都能够想出来。但是我是真没想到,真的有人能厚颜无耻的把这个计划给推行下去!”
在蒙奇卡之前,战争这玩意儿,一如既往的残酷。
而战争本身也是见证了一群老六究竟是如何不断的突破下限,再突破下限的。
但此人的行径极为恶劣,至少在这个世界当时的人看来是这样的。
有的人在战争上打破底线,无非是用了一些不该用的手段或者武器。
但这家伙打破的底线却是社会运作的共识之一。
战争会把很多原本与其不相关的人给卷进去,而战争也是商团不得不发展自己武装的重要原因。
而在战争来临时,因为战争流离失所的人,很多都会随着商团的移动而迁徙或者转移,对于商人们来说,难民是他们行动时价格低廉的劳动力。
对于难民来说,商团是他们在面临致命威胁时及时转移和活下来的救命稻草。
对于中小领主来说,这样的事情发生是自身关键时刻负担的减轻,或者是外来所带来的人口收益。
对于宗教集团来说,保卫信者是神明教给他们的重要工作之一。
很多人就是在这样的共识或者因素交织下保全了自己的性命。
上百年来就是这么运作的,甚至可以说,从北大路边缘地区到中央地带,再到这世界南方,大家都对自己的地位与社会上的位置与作用有清晰的基本认识,因而保持了一定的默契。
但从这个始作俑者开始,战争就对商人产生了巨大敌意。
同时也提醒了一些豪商,他们手里的武力也是武力,商人贵族由来已久,但在此之前,大多数还真都是老老实实做生意。
而自此之后,捅破了这一层窗户纸后,在中央大陆终于产生了第一个商帮国家。
这是必然的,无论是为了利益还是他们本身自身的安危,商人作为一个政治集团,走到前台来都是必然的选项。
而唯独蒙奇卡这个家伙,这个不仅打下了城市,还杀掉了原本不应该杀掉的人,直接就让皇帝送了他一瓶毒药。
人虽然是死了,但是影响却不会就这么消除。
至少那些因他而原本可以不必枉死的人,绝对会把他骂上千八百遍。
从此之后,大规模的商贸都建立了报备机制,你走商必须走既定的路线,不能私自夹带他人,不能携带超出规格限制的武备,如果有需要,必须与雇佣兵签订协议,而且不能签订长期协议。
难民跟随商团行动的情况再也不复存在,商人团也不再带药剂师上路,也不会携带多余的给养。
这种情况全有赖于他一人,把原本不上称就没有三两重的事情戳穿给放到了台面上。
恶名昭着,遗臭万年。
别人都是战术或者武器方面打破一下底线,他却是直接在社会层面与经济活动上掀桌子。
当然,克莱门斯想说的也不是这些往事了。
“你想啊,为哪儿?反正你现在虽然有合法的手续证明,但是你没法接受他们的检查对吧?你肯定也不愿意,就这么把这些危险的东西松手了,更何况,即使你松手了,也改变不了一些事情,那干脆我们就不接受检查了。”
“我倒是想不接受检查,所以说咱们能说重点了吗?”
克莱门斯讪笑一下,她似乎是显得有点废话了。
“你想想啊,当初蒙奇卡可以假装成商人,你为什么不能呢?”
“这叫什么话?商人那都是需要有报备的,我假装个……”
维纳尔突然抬头。
他明白过来了。
“我怎么看不出来你这么损呢?不是说德国人严谨又实诚吗?”
克莱门斯哈哈大笑。
笑的相当得意,似乎是自己猜中了维纳尔的想法,而发自内心的感到自己在智商上的优越。
“所以说呀,我看你,我就说你有搞事的想法吧!”
但是维纳尔并没有高兴。
“行了,你也别笑了。还好你不是个领兵的,我看你要是领了兵,又是一个蒙奇卡。”
这可真是有点艹母鸡卵,这种没有把话说完就彼此明白的感觉,让维纳尔感觉自己都有点心脏。
这个思路和蒙奇卡一样的简单粗暴。
无非是蒙奇卡当年利用的是合法身份,而现在,克莱门斯撺掇维纳尔利用的是非法身份。
反正你现在身上是有事的,那为什么要使用你这个表面上明面上合理的身份呢?
为什么不冒充一下?
关键隘口或者渡口,双方平常肯定是都要使用的。
因此在时间分配上,必然是双方轮流把持主导权。
现在武装商团已经不再是以前相对无害的角色了。
好好想想,如果在普洛斯一方占使用主导的时间,在帝国方负责把握还没有交接的时候,有一只路过的商团。
作为代理接引的一方,发现对面根本拿不出来,相对应的执照。
反而是突然发起了攻击,而普洛斯巡查队前去交接工作的那些人,已经走到了河中央。
这个时候如果你是那边的指挥官,你会怎么办?
你肯定会是三七二十一,不管!先干了再说!
有误会了,大不了是降职!没误会,这这就是要命!
但这就有一个问题?
这究竟是算边境摩擦呢?还是算挑衅开战呢?
维纳尔摩梭着自己手上的令戒。
从法理上讲,自己的贵族身份是在每一个“普洛斯王国”都被承认的。
无论是哪一个称王者,都没有宣布过这个国家已经四分五裂了。
但从现实上讲,虽然自己身上没有什么职位,也没有什么领土和效忠关系。
但这一世,维纳尔终究是出身北普洛斯……
他这是在损公肥私,而且还是相当不可控的那一种。
倒不是说维纳尔对北普洛斯有什么不可割舍的感情之类的。
主要是就像维纳尔给克莱门斯出的这个馊主意的评语一样。
这从性质上讲,何尝又不是一次“小蒙奇卡”呢?
这事如果流露出去,那自己以后也混了。
但是过了许久,维纳尔还是叹了口气。
“好像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克莱门斯看向了他。
“所以你决定这么做咯?”
“不完全是。”
“啊?”
这回克莱门斯就有点发懵了。
不完全是?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
“难不成你还有别的计划?要不给我说来听听?”
“唉,听什么听,打你的铁去吧。到时候你看着就知道了。”
“我总感觉你在憋什么坏水。”
“得了吧,有坏水也是你先给我倒进来的,近墨者黑。”
“你又推诿了不是,承认吧,你其实也不是那么在意那些规矩。”
“行行行,玩战术的心都脏。只要不让人发现,就都还是好兄弟。所以我的好兄弟呀,你现在去打铁吧,感谢你出的主意。啊,不,馊主意!”
随即做手势,表示自己请客送人。
克莱门斯也不计较。
转头就走。
离开这里的时候,还冲维纳尔说了一句冲。
“打磨好你的计划了,别忘了今晚过来陪我再练练!”
维纳尔没好气的回复道:“我知道了!”
似乎比起兰恰诺那种只摔打的训练,她更喜欢像维纳尔这种包含技巧的教学。
而维纳尔感慨地拿起了地图她。
回想着克莱门斯那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
也许应该找个机会治一治她的这个脾气?
心里是善良的,但是提建议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过,维纳尔要是真这么干了,会有什么影响。
似乎还真的认为维纳尔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但其实刚刚维纳尔也没想出什么,无非是将一个有点恶心的计划想成了一个恶心人更具体的计划罢了。
“这家伙前世恐怕还真是个打铁的爱好者,我现在是真信了。”
虽然见过了血,但她对军事和政治还是缺乏严肃的态度。
不过这些可以以后再解决。
维纳尔现在光想着的是。
“那个商会,叫什么名字来着?”